《每天都要跟二货找遗言》第14章

室内被灯光分割出了两处。
男人端坐在亮黑色的办公桌前，被白衬衫包裹住的背脊挺得笔直，嘴唇紧抿着，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桌上投落的竹影，有一下没一下的，头微侧着，眼里酝酿着风暴。
灯光稀薄处，迎客的沙发上，少女安静地抱膝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漆黑如墨的长发半遮着脸，垂落到亚麻色的沙发皮上，眼帘半垂，微颤着的长睫毛却泄露出她的不安。略薄的唇瓣如雪中怒放的红梅，无声地摇摆着，轻轻地扇动着，给这脆弱如白瓷的娃娃，更添了几分柔弱。
两边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是对峙，也是试探。
又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助理敲响了门，送了份简报进来，陈嘉南才反应过来，再瞪了一眼阴郁在沙发上种蘑菇的少女，气笑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就像是熊孩子在外面闯了祸回来，却死不悔改，只会耸拉着耳朵在你面前装兔子。这德性！陈大妈要爆发了！
“你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报纸都写成什么样了？”
每问出一句，陈嘉南额角的青筋就狠狠地一跳。把报纸拍在简以萌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胸腔里闷着一股子气，噎得他难受。
如刚睡醒般，简以萌慢慢地抬起眼帘，先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下头顶快冒烟的陈嘉南，眨了眨眼，眸中碎雾萦绕。
这呆子，现在才想到要卖萌装无辜？早干嘛去了！
陈嘉南拿起顶头那张如镇妖黄符般拍她脸上，又好气又好笑，话都难得多说。
摇尾巴讨好失败，简以萌没再挣扎，报纸扒落后，脸上已经是面无表情，如夜般幽深的眸子，细碎的星光轻柔地落在那些砖砌的大字上，一扫而过，然后渐渐熄灭。
【八一八娱乐圈“假戏真做因戏生情”的绯闻明星——“好萌（昊萌）”恋曝光！！！】
【国民小鲜肉捕获新晋小女神！】
……
还有一条，被藏在了最后，却被陈嘉南用红笔大大标出——【惊爆化妆间丑闻，明星偷情，被助理撞破，绯闻男友全程目睹！】
这些报道，还真是……
指尖紧了紧，简以萌敛住了情绪，想着那时的情景。明明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人也冷静下来了，但阿丽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郭中回荡，扰得她心烦气躁，却也无处发泄。
那时在换景，除了场务外，大部分人都歇了下来。那样突兀的声音，无疑引来了不少人。幸好，作为唯一一个局外人，余泽昊比他们都要早地反应过来，拍了下阿丽的肩膀，在她耳伴安抚了一句，把尖叫摁停后，带着助理把人堵在了门外，帮忙救场。
阿丽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整个人哭丧着脸，根本帮不到忙。而余泽昊两人两条舌头根本应付不过来，最后还是闻声而来的李导把人跟斥了回去，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但她忘不了，自下而上，无意中扫到时，挂在余泽昊脸上的笑，很扎眼。笑意未至眼底，他的眼神很冷，如繁华热闹中始终不化的坚冰，只一眼，就寒彻了骨，而那微勾起的嘴角，更像是嘲讽。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出来帮她。
“你怎么看余泽昊这个人？”
低沉的嗓音打破了简以萌的沉思，睫毛轻颤，她发现报纸边角被她无意识地抓皱了，立刻小心抚平。
看不透。她正想这么回答。可话未出口，她突然意识到陈嘉南背后的话，立刻摇头，放下了腿，坐直了躯干。
“我不喜欢他。”她仰着头，一本正经地说。
“那就好。”出乎简以萌预料，陈嘉南满意地点点头，这场谈话从开始至今，两人年龄带来的阅历差终于体现出来了，“我跟他经纪人谈过了，这件事我们欠了他一个人情。而且最近电影要杀青了，也要开始准备宣传。这是个不错的话题，李导方面也大力支持。”
最后他总结陈词，拍板定案：　“你们这段时间就开始交往好了。”
“我不想靠绯闻炒作……”
简以萌还想争取一下，但一对上陈嘉南“乖，你可以胡闹，但你胡闹完全没用”的眼神，立刻耸拉下耳朵，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我也不是真要你们交往，但是事情闹到这样，不如借势炒作，开个话题。”
“我知道。”
如果她还想在这条路上闯，这事压不下去，与其受人把柄，不如趁势而起。她那点所谓的坚持，若是没有陈嘉南的纵容，根本是傻得纯粹，早该抛弃碾碎。
她都懂。
“那阿丽呢？”
“她那样冒冒失失，迟早会害了你。我已经把她辞了，新找的助理，我会严格把关。”
没想到她早先摆出那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却这么干脆地接受了安排，还有心思关心起别人来。准备好的一番话白费了，陈嘉南觉得心情……嗯，有点复杂。
“但是她需要这份工作，她家里……”似是想到了什么，一直舒展的眉终于皱了起来，简以萌抬头看着陈嘉南，顿住的话却似憋到了亮晶晶的眸子处，欲言又止，“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被极度无耻的卖萌光波袭击，陈嘉南受到会心一击，再坚定的人终究是有点不忍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当初就奇怪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没合条件的，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了她。”
“但是，”对别人，陈建南完全能狠下心来，“她跟你不一样。你在娱乐圈才刚开头，这样的事多来几件，你就已经没有发展的可能了。”
摄影城里有好几个剧组，不妨有记者进组探班。如果没有余泽昊堵人澄清，招来的人多了，即便是陈嘉南费尽手段，只怕最后头版头条还会比这简报的最后一条难听得多。
不管你有做没做，人们只相信“苍蝇不叮无缝蛋”，即使非全信，你也有错。她现在还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人，没资历没背景，仅是这样的一个负面｜新闻，就足以把她扼杀在摇篮。
如今的结果好多了。陈嘉南把最后一条圈了出来，简以萌知道他只是在提醒她。最后一条，包括之前的，如果陈嘉南不想它们见报，明天自是一片浪尽风平。但这样的好运气是求不来的，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我知道。”虽点点头，眸子还是亮晶晶的，尾巴还在无耻地摇着。
“这样吧，”陈嘉南一掌拍在额头上，叹了口气，“她的眼光还好，你衣饰那里让她来照看一下。但是你的生活助理我是一定要换的，就让她跟在后面学习好了，工资从你的份额上扣，可以吧？”
“嗯。”简以萌立刻点头，想了想，讨好地拉着陈嘉南的衣角，眼睛笑弯了，“谢谢，姐夫。”
姐夫？这混球还真会选时候。可惜意图太明显了……
“那个男的是谁？怎么进去化妆间的？”陈嘉南再次气笑了。
唐少炎被阿丽踢倒后，死咬着“不打女人”，瞪红了眼。两方争执不休，眼见着越来越多人堵在门口，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简以萌看着情况不对，捂着他的嘴，把他塞进了纸箱。陈嘉南过来后，借着运道具的车把这捣乱的祸害运了出去。
简以萌眨了眨眼，目光落到了右手手腕上方，瞳孔微缩，不愿意，但还是得说谎，“他说他叫唐少炎。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当时我在找东西，突然看到他，吓了一大跳，就绊了一下。这时，阿丽就带人闯进来了。”
“姓唐？”陈嘉南沉吟了一阵子。唐氏企业的大少爷吗？这么巧？
“若是不熟就好，别跟他有太多交集。你要记着，自己现在是在跟余泽昊交往，就算不是，也不能再跟别人传绯闻。再来一次，我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我跟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我不会去招惹的，你放心。”简以萌虎着脸，严肃地说。
陈嘉南认真地端详了一阵子，确定她没什么不对劲以后，本来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点。
“这次的事，虽然李导也有帮忙压下了，但是他本身也对你有点看法。明天剧组杀青，晚上庆功宴上，你好好表现一下。记者发问那些，我会帮你顶着，至于底稿，我和余泽昊那边已经对好了，你记着把稿子背熟。”
从文件底抽了一份东西，交到了简以萌手上，待对方认认真真双手接过后，陈嘉南才放手。
“我知道，辛苦姐夫了。”半鞠了个躬，眸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