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暗恋对象喜欢我》第38章


李东咚当时说起,脸上全是后怕,之后又连连夸赞易西青勇敢,遭遇这些,不仅不害怕,还脸上盖着面
具,自娱自乐,事后一点儿心理阴影也没有,该怎么样怎么样。
勇敢?不怕?自娱自乐?
易西青想笑。
面具,是他在那个破屋子里无意中摸到的。他小时候躲在爷爷奶奶被窝里听了无数鬼故事,后来待在那
黑漆漆的小屋里,眼睛看不清,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外头一阵阵的可怖的风声,他身体痛到不行的情况下,居
然还有力气怕鬼。
幸好摸到了这个面具,特别特别怕的时候,就举起来盖在脸上,掩耳盗铃。既能保护自己看不到可怕的
东西,又能保护自己不被害怕的东西看到。
像保护色,又像盔甲。
后来,易西青从控制型人格一书中瞧见,人格的英文单词,词源来自拉丁文,本义指面具,他真是不由
地先一愣,后一笑。
说起控制型人格,李东咚现如今想必也早就明白了,易西青始终有心理阴影,否则他不会问他,处理完
赵起连后,能不能迈过这个坎儿。
易西青借着身边这个人给予的勇气——她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她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勇气本身,正视心
底深处真正的自己,那个等不到爸爸,等不到妈妈,只能趴在地上承受父亲嘴里没有坏心、不必受处罚的、
小孩子间玩闹的小男孩,找到了自己成为控制型人格的真正原因,最根本的原因。
心理治疗师花了五六年,都挖不出的根源。
他内心最深处过度恐惧这一次的伤害,但是保护机制和自尊骄傲让他不愿、不想承认这一点。
于是他故意无视伤害本身,而去分析这件事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原因,以及怎样能避免未来再发生如此这
般措手不及的伤害。
他开始预防各种不可控事件的发生,以免这类事件给他带来同样的伤害。
一开始或许还只是被动预防,后来越来越严重,转变为主动掌控。绝对控制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所有的
事都在他安排计划下发生,因此自己绝不会受到伤害,多好。
然而,被故意忽视的伤依然在内心最深处溃烂,不安依然、始终存在,长久的不安催生更迫切的控制
欲。控制欲变得像毒品,短时间内能有效缓解不安,然而治不了根,且越吸越上瘾,渐渐戒不掉。
长大的他,自然不再害怕任何人的小把戏,却改变不了当时的恐惧,不仅如此,还受控制欲所控制。
原来,那个被关在烂尾楼顶层小隔间中的小男孩,从来……都没有被救出来过。
他一直呆在那里,在寒冷的夜晚,抓着手里救命稻草一般的面具,呼吸粗重而缓慢地趴在墙角,瑟瑟发
抖地害怕着……
易西青拼命从过去中稍稍抽身,无措地抓着孟杉年递来纸巾的手,说:“是很怕。”
孟杉年第一次看见易西青这副神情,迷惘又慌张,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她并不安慰他都过去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有些事可能不那么容易过去。
易西青失焦的眸子渐渐能看出孟杉年的模样,他声音极小,像是在同家里人撒娇的幼稚园小朋友,委委
屈屈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天,就听到我爸爸接受了那几个孩子家长的道歉,他和他
们说,孩子之间互相玩闹,没有坏心眼,就是手下没有分寸。”
他放佛又回到了医院,隔着薄薄的门板,听父亲如何原谅那些人。
因为只是个孩子,所以作的恶就不是恶;
因为只是个孩子,所以父母可以不管他的意见,替他原谅伤害他的人。
孩子,不需要有责任有义务,也没有权利。
“你知道的,他错了。”孟杉年说话很慢,注意到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尽量说得能让他跟上,“孩子
有没有恶意,只有承受恶意的那方才知道,即便是父母也做不到感同身受,没有人能真正做到设身处地地感
受别人的痛苦。”
“但那是他的错,不需要你来承担,你没有错。”
易西青反应了好一会儿,迟缓地说:“是吗?”
孟杉年说:“是的。
“我小时候被爸妈冤枉偷了五块钱,后来真正偷钱的邻居儿子被邻居带来道歉,我才能洗刷冤屈。这件
事,我呢至今记忆犹新,然而和爸妈提起,他们都忘了,妈妈还骂我白眼狼,不记得半点好。”
“你看,有些记忆,只有受委屈的当事人会念念不忘,无论是制造委屈的、还是旁观者则只会一笑而
过。父母也做不到感同身受的。”
“所以,与其在别人对我们做错的事情上纠结,不如自己放过自己,告诉自己你没错,是他们错了,要
反思、要惦记这种事的也不该是我们,我们该有快活的现在和未来。”
易西青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漂亮的丹凤眼蒙上一层水汪汪的泪雾。
孟杉年尽然想摸摸他的脑袋,她离开石凳,索性蹲在他脚边,仰起头望着他,小声道:“我们做个游戏
好不好?”
易西青依然是用那种很慢很慢的语调,问:“什么游戏?”
孟杉年笑眯眯道:“你救我,我救你。”
易西青低头,望着蹲在他脚边,握着他的手,像小宠物一般的女生,眼神里都是不解。
孟杉年:“其实我小时候,很饿很饿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一次,我记得也是六岁,但那次离家出走一
天,回到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离开过。”
易西青眼中尽是心疼,用空着的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慢慢道:“你好可怜。”
孟杉年被他的语气逗笑了,继续道:“所以,可怜的我们俩互相拯救一下吧,想象一下,六岁的我离家
出走,快快地走,竟然走到了桐城,找到了被坏蛋们关起来的你,早早地就救你出来,甚至可以在他们打你
以前找到你,拉着你跑,那你——”
易西青眨了眨眼,两滴眼泪重重地砸在孟杉年手背上:“那我请你吃饭,以后……你都不会饿。”
孟杉年拉着易西青的小拇指:“那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你看,这样我就救了你,你也救了我,好不好?”
易西青隔着一层层泪雾,望着俩人交缠誓言的小指,低低道:“好。”
好。
第32章 
易西青盘腿坐着; 四周很暗,隐约能瞧见他腿边趴着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小东西用面具盖着脸,双手
捂住耳朵,在不停地发抖; 偶有呜咽声传来。
他冷眼看着,不知不觉就看了好多、好多年。
唯独今日不大一样; 伴着“吱呀”的沉重响声,紧闭多年的门被人从外朝里推开; 点点阳光缓缓流淌进
入,站在光源处的是……一只兔子?
兔子白胖白胖的,背着小花被单做的行李兜,一蹦一蹦,跳到他脚边的小男孩身前不远处; 啪地一声卸
下背后的小包袱,包袱稀里哗啦地摊开。胖白兔的小短手东挑西捡; 居然架起了火锅,待锅底开了; 她又从
小包袱里掏出一盘又一盘的牛肉卷羊肉片和各式丸子。
兔子边举着长筷涮羊肉; 边唤小男孩:“起来啦; 吃饱了就带你回家。”
小男孩颤颤巍巍地一点点揭下面具; 偷偷往外瞄; 抽噎问:“你,你是谁呀?”
兔子眨了眨眼; 笑眯眯道:“你的意中人,不,意中兔。”
“意中兔?”
“嗯。你的意中兔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背火锅底料,脚踏兔耳朵大棉鞋来带你回家。”
易西青望着坐于小男孩对面昂首挺胸自我介绍的胖兔,未忍住,轻笑出声。
他问正在涮羊肉的胖兔:“兔子不是该爱吃胡萝卜吗?”
这是他忍了许久极其好奇的问题。
兔子眨巴眨巴眼,长长的耳朵竖起打招呼似的招了招,可爱到令人昏倒,说出的话却噎人:“吃你家肉
啦?”
易西青:“……欢迎。”胖兔:……
胖兔招呼小男孩吃完,拉住他的手,一人一兔手牵手,慢慢地走出不再黑的黑屋,踏出门口的那一瞬,
小男孩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
易西青问:“不怕了?”
小男孩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已然没了惊惧与恐慌。
易西青轻轻弯了弯眼睛,微微一笑。
“不怕就好。”
小男孩抿了抿嘴,偏了偏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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