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里来》第65章


酒精淋上去有些疼,我呲牙咧嘴,脑子里却很清醒,侧头看了一眼打在窗户上作响的雨水,我有些不安,“欸,这么大雨,老俞还去山郊墓地,是不是太危险了?”
安真手一顿,继而紧勒了一下纱布,“你当人跟你一样傻啊!”
我瘪嘴,俞艾要不傻能走到今天这地步吗?
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外面的雨下了一晚上也终于停了,林远给我打电话让我按点要回传说中的重案组接受审讯,他犹豫了一下,“警方也已经传唤了俞艾,今天她也会一起接受调查。”话里有说不出的意味,但是轻松不言而喻,干净清爽的语气像是外头被雨冲洗过的树叶。
安真还要上班,我没让她陪。下楼的时候,底下已经站了两个脸色肃然的警队人员,我暗叹一口气,跟着上了车。
车子直接开进大院子里,刚进门口,我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跳车下来一看,孙芸带着她的律师,还有我只瞥过一眼的郑卫青的沉默木讷的亲生父亲郑章,身侧还站着面色沉重的郑博楠,他看见我来了,抬了抬眼睑又迅速别开头。
我也没在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周砚和蒋执也在场,眉心都锁成了麻花。
我这才看清楚人群围绕的中心跪着一个老妇人,只一个背影,身形佝偻,头发杂乱,白了大片,伏在地上的一双手沟壑纵横,孙芸抬脚上去对着人就是一脚,警员全都站在一旁,这种人情纠缠谁也劝不动。
我这才认出跪着受人踢骂的人是俞艾的母亲李蓉!怎么回事?我赶紧拨开人群冲过去,拉着阿姨就起身,却怎么都扶不动她。孙芸的骂声和抬脚的动作还在继续,郑博楠见状,直接架着她的手拉着孙芸后退几步。
我赶忙跪坐在李蓉的跟前,“阿姨,怎么了?老俞呢?”
她一听我声音,抬头眼睛都快哭没了,眼泪就顺着她脸上的沟壑淌了一脸,最后砸在地上,迅速和泥尘混在一起,她抓着我的手,张张嘴又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她一双黝黑又劳碌沧桑的手抓着我,我手腕间还缠着的纱布迅速染灰变脏,我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心里发酸,如果说初见的时候,她窝在水果摊前还是饱尝世事的沧桑和困顿,那么现在就是灭顶的绝望和三魂不见七魄的痛彻。
我抬眼看着周围的手,想寻求答案,孙芸怒目就差鼻孔里喷火了,郑博楠和他沉默的父亲默契的别开眼,周围的警员和法院的来人全都看不下去,抹了抹眼泪,蒋执也不看我,唯独周砚,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叫“疼痛”的东西。
我嗓子一下子就哑了,“怎么回事?”
回答我的是李蓉一声又一声沉闷又厚重的磕头声,她松开我的手,双手伏地,匍匐在地上,一身的绝望蜷成一只被煮熟的虾,额头重重的磕在水泥地上,带起一层灰土,敲在我的心弦上。
她的话语早已混沌,眼泪鼻涕还有口水全挂在嘴角,“对比起,是我作孽,没教好孩子,对不起,现在人都死了,求求你们放过她,对不起,我作孽,我来偿还!”
人都死了…郑卫青?俞艾又在哪?为什么只有她的母亲出面?!
孙芸早就没了什么风度,一听这话更像是受了好大的刺激,冲上来就把我给推开,揪着李蓉的头发,“你女儿有胆子杀人,没胆子承认,如今还不是报应!报应!活该天打雷劈!”
我被孙芸的突然发力一下子退出人群,本来跪坐着的姿态,现在膝盖擦着水泥地刮掉好大一层皮,周砚冲过来就把我扶住,我动弹不得,心里是巨大的不安!我几乎是抓着周砚的领结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够了!人都死了你闹什么!哥死了,俞艾也死了,你还想找谁赔命!”沉默已久的郑博楠猛然窜过来把暴怒的孙芸给制住往回拖,孙芸的叫嚣和不甘是停止了,但是李蓉的磕头还在闷声继续,一下一下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的敲在我们心上。
我呆愣的想去消化郑博楠的话,太困难了,只有转向周砚,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夹着沉重,“俞艾的尸体今天一早在山郊墓地附近被发现。”
尸体……这是什么意思,俞艾自杀了?!
周砚继续,“全身淤青伤痕严重,还有…性侵的现象。”
性侵?!
我脑袋晕了晕,周砚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好几个世纪才传到我的耳朵边,我看着周围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孔就跟坠进冰窟窿一样。李蓉苍凉的哭声还在继续,夹着她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和疼痛的磕头声,“是我做得孽,是报应,我没教好我家姑娘,报应……”
我看着她额头底下的一抹血色,膝盖一下子使不上力,我几乎是爬着过去一把搂住俞艾母亲,“阿姨……”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句句无力,我只有抱着她,李蓉也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耳朵边是她混沌的抽搐,“大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我太了解这种感受了,那种灭顶的绝望和透彻的疼痛,扬子江心断缆,一脚踩空落入悬崖的失重感,控制不住的对着每一个见面的人都想要说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恍惚。
有了俞艾自白的录音,很快就串联起来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周砚那份早已写好的起诉意见书当即被送到了检察院。
可惜俞艾人已经不再了,所以再宣判死刑,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李蓉没有本地稳定的工作和户口,经济实力更是不用谈,俞悔的抚养权到了孙芸手里,还在幼儿园里上学的俞悔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孙芸的车直接把她从幼儿园带走,吓得她哇哇大哭。
李蓉没有办法,哆嗦着给我打电话。
我也自身难保,因为《蒹葭往事》的大火,大多的网友和媒体关注着这件案子的走向,如今真想浮出水面,唏嘘不已的人有,不屑生甚至辱骂的人也有,简安真帮我掐了所有的新闻,除了上班时间,全都一步不落的守着我。
我也因为包庇罪,被判两年拘禁,但是因为我本身的精神疾病,周砚和蒋执还在用警方和检察院斡旋,我依然等待判决。
俞艾的尸体依然留在尸检中心,我不敢去看,光想想就汗涔涔一片。我看了尸检报道,周砚特意把报道配图给删去了,俞艾跟我道别之后的瓢泼大雨下了一晚上,她还是执意去了山郊墓地,那地方找不到任何摄像头和人证,她身上的伤不排除因为山区滑坡的可能性,但最终的死因还是因为遭到多人性侵而挣扎窒息,肺部积水严重,而实施暴力的罪犯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的体液。
我的直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强奸。
周砚给我的答复是,“法医从俞艾指甲缝里找到残留物,还需要进一步化检,而李蓉已经申请了提尸,她想要带着俞艾尽快回老家。”
我决定去看李蓉,俞艾的花店早已关了门,李蓉在俞艾家收拾行李,抹着眼泪,把一串钥匙和房产证交给我,“闺女这房子,我不卖,大姑娘这些都交给你,我带不走的,阿姨知道你对俞艾好,都留给你。”
我哪肯要,她执意。
我帮着她收拾行李,俞艾的东西都被李蓉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我,我犹豫了一下,“阿姨,要不你再晚些天走,俞艾这事警方还在查,已经找到一些证据了,我们再怎么也要还俞艾一个清白。”
李蓉现在这个状态哪里还听得下去,一双眼睛哭得只剩一条缝,只顾着抹眼泪,“不瞒你说,大姑娘,我这心里是真不好受,以前我为了一个男人把我家闺女给丢下了,现在闺女出息了原谅我了,我心里愧疚的不行,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成这样了,都是作孽,清白?我家这作孽的闺女还有什么清白,我是没脸在呆下去了,我那闺女在地底下也是这样想的吧,能逃多远就多远,真的是没有脸面在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事都是因果报应,我知道,闺女要是现在不死,以后也是枪毙,我能不疼她妈?都是一报还一报,还谈什么清白。”
我嗓子里像是有根又细又韧的线扯着我,拉着我嗓子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蓉把东西收起来塑封,踟蹰了一下,才问我,“大姑娘,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孩子?”我还没懂什么意思,她接着解释,“就是我家闺女喜欢的那孩子,我这当妈的,怎么着也得替她看看这对象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这样做。”
☆、第九十七章 我恨不得端一火炉子给她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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