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梳头娘》第63章


她是个对疼痛敏感的人,立刻便开始打起了哆嗦,嘴唇也颤得说不出话来。耳边似乎有一期一振慌张的声音——他大概是在呼喊着“主君”什么的——
她想逞强说句“没事”,但是痛楚让她真的说不出半个字,反而是眼泪珠子滴答滴答地滚落下来,让她的视野也模糊了。
面前所见,唯有三日月宗近持刀的身影。
他僵住了,表情很奇怪——那是阿定从未见过的表情——没有优雅与从容,没有微笑与温柔,只有莫名的古怪,甚至于说有些衰败……
从来都如弯月一般的、盈着笑意的狭长眸子,竟然彻底地睁开了,眸光剧烈地颤动着,仿佛融化的月光。
最美的天下五剑,怎么可以露出这种表情呢?
但是,报复似的快感,却从她的心底剧烈地迸发出来。
她潜藏的叛逆,就这样全数涌出来了,伴着痛楚与眼泪——
于是,那个苏醒着的、恶毒的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主意。
她的表情很软弱柔善,没有一丝恶意,是最纯善、最无辜的模样。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三日月宗近,竭尽全力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话。
“三日月殿……我对你……”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视野黑了下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三日月宗近的手指,似乎是在抖动着的。
第46章 不舍
痛楚。
惊愕。
灾祸。
梦境之中; 这些东西混乱地往复来返。
阿定觉得自己似乎堕入了阿鼻地狱,或是受到黄泉业火的灼烤,因而她才会在梦中感受到真实的痛楚。
她开始渐渐梦到过去的往事。
她梦到与少爷相恋的岁月——年轻的少爷是如何坐在树枝上吹着短笛; 从树枝上垂下的右脚一晃一晃的。午后的阳光漏过枝叶; 斑斑点点地洒落在他浓绀色的衣袖上,像是让衣服有规律地褪了色。
“又在偷懒吗?还是看我看得傻了?”少爷放下手中的短笛; 朝她笑着; “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吧; 定。”
说着; 年轻的少爷便利索地跳下了树枝。他逆着日光; 走到阿定面前,低声地问道:“阿定,和我一起逃走吧。我会娶你的。”
梦中的阿定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口却毫无声音。继而,梦境扭曲起来,她像是从水面下倏然浮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同时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本丸房间的屋宇; 被称作“座钟”的东西正在一摇一晃地走着; 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响声。外头天色很黑; 暗沉沉一片; 仿佛是墨汁染出来的;呼呼的风声吹个不停,夹带着秋日零落的叶片,飞卷得窗台上四处皆是。
阿定摸了下锁骨下的位置; 意识到痛苦是真实的。
啊,她想起来了,她为一期一振挡了一刀。
挡下那次攻击时,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可真是微妙又有趣得可怕,令她的心底竟然有了奇怪的愉悦感——如果能看到三日月那完美的面具破裂的话,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这个堪称恶毒的念头,让阿定意识到了一件事:黑夜与白天的自己,确实已彻彻底底地融合了——她愿意对一期一振善良、纯真、柔软,可对待旁人时,却能以淬了毒的极大恶意去肆无忌惮地做坏事。
窗外的夜空很黯淡,没有任何的星辉或是月芒。夜风从窗口吹入,令她的长发一阵乱舞。她眯起眼,望着暗沉沉的天,似乎又隐约记起了大阪城的烟火。
一期一振的拥抱与掌心……
温柔的笑颜……
天空中绽放的焰火……
真是想起来就会令人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柔和快乐。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身着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慢慢走了进来。
“您醒了吗?那真是太好了。”他端着药碗与更换的绷带,在阿定的枕边跪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药碗,递到了阿定的面前,面上笑容温和,“我正因为无意中伤了您而愧疚呢。”
阿定接过药碗,并不答话。
“很疼吧?”他的声音中略有愧疚,“为我的刀所伤。”
“……”
“也许您会惩罚我,或者再也不信赖我。”他微微地叹一口气,“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一期一振想要夺走属于所有人的主君,我是不会容许这样的行为。”
听到“一期一振”这个名字,面色苍白憔悴的主君终于有了神情的变化。她微微动了干裂的嘴唇,以沙哑的嗓音询问,“一期一振呢?”
“……住在本丸外。”三日月回答,“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让他再接近您。”
阿定的手微微攥了起来。
在三日月所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暗。
——再一次……
——再一次被夺走了……
被夺走了。
一期一振再次被夺走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虚幻的幸福,真如大阪城的烟火一般,稍纵即逝。在天空中绽放过一夜后,便再无了踪影。也许,唯有在将一切都化为废墟的大火之中,才会有再次绚烂的机会。
阿定咬咬牙,捧起药碗,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三日月望着她的面色,面色却有些微妙的复杂。见主君闷声喝下了一整碗药,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主君,那个时候的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呢?”
——“我对你……”
满是恨意?
满是怨意?
三日月宗近想不出来,神色略有困惑。
捧着药碗的女子,慢慢扬起了头。她的面色很纯澈,还透着一分胆怯与畏惧,一如三日月初次见到她的模样。她似乎是在这位外形光耀完美的付丧神面前自卑着,仰慕与敬畏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孔上。
“我对三日月殿……”她微微颤了下肩膀,声音有些哽咽。“从来都是很敬佩的。”她说着,很失落地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三日月殿会刺伤我……”
三日月宗近微微怔了一下。
继而,他的笑眸微弯了起来。
“我知道了哟。”他摸摸女子的发顶,温柔地宽慰道,“是我这个老头子的错。我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
主君无助哭泣的模样,还有那副在他面前自卑得难以抬起头来的神态,都令他感到安心。她依旧是那个毫无见识、没有主见与理想的小侍女,她会被他掌握得死死的,再也无法离开。
“一期一振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定低着头,小声地说,“因为他是我亲手锻造的刀啊。三日月殿……三日月殿和我,却没有那样的渊源。”
“是的。”三日月表示理解。
“不过,三日月殿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她将手交握在胸前,合起眼来,艰难地说道,“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们战斗。”
她面前的付丧神继续慢悠悠地摸着她的头顶。
一阵衣衫的摩挲轻响,是付丧神低下头凑到了他的耳边。他轻呼出的气,直直地吹拂到了主君的耳垂上,令她的肌肤泛起一片青涩的绯红。
“若我是个贪心的老人家,一定要主君绝断出更信赖谁呢?”他低声地问。
“……这……”阿定很为难的样子,“这不可以……”
“一定要说哦。”三日月笑眯眯地说,“我的小姑娘。——说来,我还没追究主君偷偷逃出本丸的过错呢?是不是该小小地说教一番呢?主君不按规矩行事的话,说到底还是我这个教导者的错误……也许我该适当地离开一段时间,成全您和一期一振?”
阿定的内心叫嚣起来。
——啊,好啊。
好啊!很好啊!就这样照做吧!
她很想和一期一振在一起啊。
但是,她的身子却与心底的想法相背,微微地颤了一下,面上显露出害怕与后悔的神情来。她颤颤的指尖,怯懦地捉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衣摆。
“不——不要走!”她艰难地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三日月殿。”
顿了顿,她仰起头,眼眶泛着泪意:“对我而言,您才是最重要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委屈与不舍。然而,这样的声音却能使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付丧神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他轻轻地拍了拍主君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地睡吧。我是不会趁着您睡着时偷偷离开的哟。”
阿定蜷在他的怀里,用尾指拭起眼角的泪水。她挂着怯懦的神情,心底却有着诡谲的声音——似乎是笑声,又是哭声,或是花瓣簌簌开落的声音。
啊,是心底的恶之花在绽放了呢。
淬了毒的眼泪流下来,会腐蚀的又是谁的心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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