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第484章


刹那间,康斯薇露与伊莎贝拉几乎是同时醒悟了过来。奇异的刺鼻气味,被锁住了的大门,昏迷过去的罗斯贝尔小姐,还有路易莎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意味——她要将伊莎贝拉与罗斯贝尔小姐烧死在这儿,也许甚至包括她自己。
“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路易莎手指一动,从围裙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伊莎贝拉的眼神仅仅是因为察觉到真相而改变了一瞬,就被对方看破了心思,“你可以试着接近我,穿着束胸和笨重礼服的公爵夫人。你可以试着对付一个穿着轻便女仆裙装的人,看看谁会胜出。多亏了你,我在监狱里学会了不少如何使用小刀的技巧——在法语课,缝纫课,还有礼仪课上可不会教这些,是不是?烧灼与杀死,对我来说只是顺序先后的问题,随时都能调换。”
我可以试着冲上去按住她。康斯薇露说。如果我的注意力足够集中,感情也足够强烈,就像在雪山还有南非的时候——
不。伊莎贝拉声音坚决无比。这么做对你伤害很大,康斯薇露,你知道这一点。更何况,即便如此,她仍然有可能刺伤我,如果不幸被刺中了动脉,我在几分钟之内就会休克,而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这么做,你自己也会死去。对于复仇来说,未免代价太大。”
伊莎贝拉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态度,既不被路易莎激怒,也不愿进一步刺激这疯狂的恶龙。
“那是寻常人的复仇。”路易莎上前了一步,她眼里有奇异的光芒在闪烁,层层的火焰仿佛燃烧在深深的眼眸中,一路蔓延到她兴奋的笑容中,即将点燃整个房间,“而我,不要复仇,我只要你死去。”
手上的刀子换了一个方向,指向了大床上那个毫无知觉的年轻女孩。“那才是复仇,”声音愉悦轻快,像焰光掉落在岩石上发出的滋滋声响,“玛德·博克违反了与我之间的约定,这会让她学到一点教训。”
刀尖调转,指向了地板。“至于焚烧——就将那考虑为我送个罗克斯堡公爵与罗克斯堡公爵夫人的新婚礼物,毕竟,若没有他们从中作梗,你与阿尔伯特早就该死在雪山上。”
“你活不到看到玛德脸上的痛苦,活不到看见梅的悲伤,也活不到看见阿尔伯特脸上后悔的神色。”
“我不必亲眼看到,这一幕现在就活色生香地在我脑海中上演。”路易莎添了添干瘪的嘴唇,只有她的眼睛还提醒着旁人昔日的美貌,其余全被掩盖在黯淡的妆容下,或是早就在监狱中被摧毁。“我见识过你的口才,康斯薇露,你能说服陪审团,你能说服我的哥哥,你能说服金钱买来最好的律师,但你永远也说服不了我。”
再转了一圈,没有人,还是没有人,也没有希望。倘若有人,她也许能让他们把马尔堡公爵叫来,一个看不见的声音能否有这样的驱使力,康斯薇露很怀疑这一点,但这至少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只要她能跟公爵说上话——他知道鬼魂的存在,他会相信自己的话,他有能力去做一切不惊动路易莎而救出伊莎贝拉的事。
可哪儿也没有人。宾客全在一楼,被热闹的乐队与喧嚣的舞会包围,被温暖的笑意与闪耀的烛光包围。他们想不到,任何人都想不到,几层楼远的地方,有两个女孩的性命危在旦夕,更想不到看似能延续到永远的童话,可能顷刻间就会被大火吞噬。
这儿与楼下,的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也许能把路易莎从窗户推出去,罗斯贝尔小姐住在4楼,这个高度已经足以让人摔死。但路易莎很警惕,她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绝不会轻易挪动。该死,我为什么是个什么也碰不到的鬼魂?倘若我能拿起什么——
康斯薇露环顾四周。更该死,这间房间里所有能用以自卫的物品——花瓶,首饰盒,香水瓶,厚重的书本,等等——一切全被路易莎清理了出去,剩余的只有沉重得无法挪动的家具。有一扇看起来十分轻巧的屏风,但它什么伤害也不可能造成。还有几乎遮满了墙壁的挂毯,花纹黯然,像是被浸在了水中一样。想必路易莎好好地用煤油将这些布制品清洗了一番,一根火柴,这个房间顷刻间就会变成火海。
即便上帝赐予我奇迹,让我能举起来任何家具,我也没有把握能一下将路易莎击倒。康斯薇露悄悄思索着。伊莎贝拉是对的,我不能冒任何会让她受伤的险。
如果我飘到走廊上,假装有人要来找你——她突然灵光一现,提议了一句。
不,我想这只会让路易莎立刻决定放火。罗斯贝尔小姐的房间楼层太高,等消防队赶来时,即便我们能侥幸活着,罗斯贝尔小姐也早已被呛死。
伊莎贝拉非常焦急,康斯薇露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自雪山过后,这是她第二次感到眼前的这女孩是如此慌乱。唯有路易莎才有这种能力,她设下的向来都是死局,如果连这一条路也走不通,那她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我从没打算要说服你,路易莎,我知道我做不到。”
这样的安抚没有任何效果,只换来了轻蔑的一眼,路易莎的左手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右手的刀尖仍然直指着伊莎贝拉,她不想再拖延了。
既然她都已经拿出了——这个念头刚从康斯薇露的脑海中冒出,她就已经滑到了走廊上,没时间再去想对策,也再也没有时间拖延,康斯薇露在门外尖叫了起来:“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公爵夫人!罗斯贝尔小姐!罗斯贝尔小姐!罗斯贝尔小姐!”
她随即冲回了房间,刚好看见伊莎贝拉向骇然转头的路易莎猛地扑去,两人一起摔倒,火柴盒跌落在地,红头木棍像是急于逃离溃穴的蚂蚁四处乱窜。路易莎手中的小刀狠狠向伊莎贝拉的左眼扎去,同时张口向她的脖颈咬去。小心!康斯薇露心中嚷道,用尽全力在路易莎耳边用自己最尖利的声音嚷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路易莎一跳,给了伊莎贝拉一秒钟的反应时间,她的头向右后方仰去,刀尖擦着她的颧骨而过,留下了一道血痕,而路易莎的牙齿也只撕扯下了肩膀上的一块蕾丝。伊莎贝拉一把抓住了路易莎的右手,竭尽全力向下压去,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向面前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揍去——路易莎牙齿用的劲太大,连自己的嘴唇也咬破了,牙龈上也渗出了鲜血——康斯薇露仍然没停下尖叫。
然而,拳头还没碰上鼻子,路易莎双脚却已经从裙摆中挣脱了出来,使劲一蹬,重重地踢在了伊莎贝拉的肚子上。后者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两步。
伊莎贝拉,椅子!
康斯薇露喊道。伊莎贝拉立刻抓起了手边的软垫椅——出乎意料的沉重让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但她不知凭着从哪爆发出的气力将它举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将它向路易莎砸去,正撞在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路易莎腰上——她可没有厚厚的束胸作为保护,只听见惨叫一声,她被惯性推到了大床旁边,一手捂着腰,一手抓着刀,额头上满是冷汗,似乎动弹不得。
“你——你——”路易莎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康斯薇露直到此刻才停止了在她耳边尖叫,“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指的是自己的声音。
伊莎贝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康斯薇露贴在她身旁,免得路易莎再有什么作为。“我有我的秘密,”她喘息着说,“就像你也有你的。”
伊莎贝拉仍要继续拖延时间,等康斯薇露能够找来可以将她们从房间里救出去的人。路易莎如今没了威胁,最近的一根火柴也在离她三英尺远以外的地上,她不可能绕过伊莎贝拉拿到。
“丢下刀子。”伊莎贝拉在呼吸的间隙中平静地命令道。
路易莎向后挪了挪身子,换成了一个更加有助于她伤势的姿势,她仰起头,阴恻恻地笑着,手指仍然紧紧地握在刀柄上。
“丢下刀子。”伊莎贝拉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要伤害你——”
“你当然不会,”一丝鲜血从枯萎的嘴唇旁流下,“你可是乔治·丘吉尔,正义的使者,永远不会做任何——”
伊莎贝拉狠狠地踢在她的肋骨上,路易莎凄厉地叫喊起来,双脚乱踢,手指像铁钩一样攥紧了衣服,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但我并不介意伤害你。”伊莎贝拉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刹那间冷漠了下去,“监狱教会了你使用刀子,监狱也教会了我:太过心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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