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第17章


一旦错过,就不在。那是爱的普遍规律。这个下午,它如匕首,明晃晃指向我。
所谓死灰复燃,不甘的只是一段旧情,一份对自己往日纯情的怀恋。你挑剔、指责我,再不是过去那个容忍我的人。我们任何人,都难回昨日之境。
当然,归根结底,责任在我。这点我清楚。我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的寂静中,也自有清新明朗。我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你。
☆致远方——宋小君
远方,你好。
小时候,老爸在外打工,一年只回家几次。
我从小就由妈妈照顾,也许是成长中缺少了一些雄性因子,所以我在小时候,只让女人抱,陌生男人看我一眼我都会哇哇大哭。
而老爸自幼独立,13岁就骑二八自行车载着百十斤的地瓜叶赶集了。
老爸过年回来,我们父子两个看电视,当时正播着《楚留香传奇》,秋官唱着“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
老爸有些感慨地跟我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不能在家点灯熬油补裤裆啊。
我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我才不要离开家,我最害怕的就是远方。
当时,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几个邻村,在邻村还被狗咬过,至今大腿上都有一个月牙形的疤。
远方就是那条狗。
它给我留下了一道疤,还伴随着深深的童年阴影。
老爸自然不能容忍他儿子窝囊,于是提出要带我去青岛,到他打工的地方住两天,见见人间疾苦,培养培养男子气概。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去离家100公里的远方。
在青岛,老爸住的地方看上去很心酸。搭起来的简陋平房里,用木板铺成了大通铺,住着跟老爸打工的四五个糙老爷们。
当天晚上,晚餐是炸鱼和疙瘩汤。
睡到半夜,我梦见找厕所,找啊找啊找啊找,天可怜见,终于在憋不住之前找到了,于是一泡长达两分钟的小便打破了暗夜里的宁静。
老爸的被褥被我尿成了一片汪洋。
第一次出远门我就尿床了。
第二天,我又梦见找厕所。
第三天,我确定我真的找到了厕所,结果还是尿在了被子里。
老爸忍无可忍,只好把我送回家。
奇怪的是,一回到家,我就不尿床了。
也许尿床是我对远方畏惧的应激反应。
老爸继续努力,经过周密的计划,决定送我去一个绝对能提升男子气概的地方。
我和老爸坐了四五个小时的汽车,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到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武术学校,它隐藏在云山雾罩里,就像是少林寺。
老爸连哄带骗——下一个蜚声国际的动作巨星就是你。
我竟然信了。
老爸把我安顿好,自己就坐车回家了。
我觉得我像是被郭靖扔在终南山的杨过。
第一天晚上,我跟着班主任走进大通铺的学生宿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个由教室改成的学生宿舍,睡了100多个大大小小的学生,最大的开始梦遗了,最小的应该还在尿床。
班主任离开后,他们对我这个新来的Fresh Man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围过来,打量我。
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一把掀开了我的褥子,我一惊,看到床板子上全是一个个贯穿的窟窿。
我愕然看着一张张黑黝黝的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瘦高的男生冷冷一笑,坐到床板上,伸出中指,对着床板,啪啪啪戳了三个窟窿。
我惊呆了。
我抬头看上铺的床板,果然,全是窟窿。
后来我知道,这是他们欢迎新生的方式,也是晚睡之前多余精力的发泄渠道之一。
那一晚,在呼噜声、磨牙声以及各种非人类的声响中,直到凌晨我才沉沉睡去。
清晨五点左右,刺耳的哨声就像是在我耳边响起。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飞速地穿衣服。
等我反穿着校服裤子,跑在队伍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早晨的寒风格外凛冽,说是猫咬耳朵一点都不夸张。
我们围着山路跑啊跑啊跑啊,我跑着跑着就把隔夜的饭吐了出来。我出列,蹲在一边,吐到开始吐黄水。
教练问我吐完了吗?我说吐完了。教练说,那继续跑。
我忘了那天到底跑了多久,山路上,一个个冻得跟孙子似的男孩,在寒风里浑身冒着热气,像一个一个刚刚蒸熟的馒头。
跑回学校,我瘫软在地上,有人喊,开饭了。
同学们一窝蜂地冲上去,我从人缝儿里看见,中间放着三只高大的塑料桶。一桶馒头,一桶咸菜,还有一桶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淡汤。
我想起小时候我家养了一圈猪,每天妈妈就是拿桶喂它们的。
我看着布满黑手印的馒头,实在不想侮辱我的消化系统,就把馒头和汤让给了我的同桌,那个瘦得可怜的小子,他一把夺过去,开始狼吞虎咽。
吃过早饭,终于可以开始上武术课了,我激动坏了,完全忘记了第一天晚上看着学长们用中指在床板子上戳窟窿的恐惧,还有那顿难以下咽的早饭。
我仿佛看到20年后自己站在纽约街头,对着一帮老外打拳,骄傲地说,Hey; yo; Kongfu; Chinese Kongfu。
我兴高采烈地跑到操场,和其他新生被集中到一片空地上。一个小女孩站在操场上。我心想可能是哪个老师的孩子吧。
体育委员整理好队形,恭敬地退到一旁,大声喊:请教练!
我兴奋地四下张望,想看看教练有没有李小龙那么帅,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教练的影子。我奇怪万分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今天我们练踢腿。
我低下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着的这个比我矮大半头、比我小五六岁、鼻涕还没擦干净的小女孩,竟然是我们的教练?这不科学,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我忍不住要抗议。
小女孩已经一边踢腿一边喊起了一二,一二。
我承认小女孩踢得确实很高,在我像她那么小的时候,也踢得很高。
接下来,小女孩又奶声奶气地让我们压腿,她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纠正动作。
我全程不配合,冷冷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转过头,看到我没有按照她要求的动作压腿,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我回瞪她,别以为你小我就会让着你。
小丫头走到我面前,大拇指、食指、中指并起来,指着我问,你是不是不服气?
我冷哼一声,这不是废话吗。我堂堂大好男儿,凭什么让你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呼来喝去。
小丫头盯着我,不服单挑。
我哈哈大笑,简直胜之不武。
我站出来,看着小丫头:来吧,我让你三……
我的脸贴着地、一股土腥气直冲我的鼻孔,头好晕,我勉强抬起头,只看到了小丫头负手而去的背影。
是的,我被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打了,这毁掉了我的自尊。
三天之后,我身上所有的关节都在疼,所有的肌肉似乎都肿了。
七天之后,练大劈叉,我疼得骂完了我会的所有脏话,连续几天走路都外八字,小便时只能扎马步以缓解疼痛。
十天之后,我找班主任老师哭诉,我想回家。
班主任老师是个结实的姑娘,她说,娘们才哭着喊着要回家。
为了不让班主任和同学们拒绝承认我的性别,我决定再忍几天。
二十天之后,上午跑完了五千米,我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藏在口袋里的两包方便面调料被抢走。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娘们不娘们,我用身上仅存的几块钱零花钱,打电话给我妈,哭喊:妈,救命。
我爸风尘仆仆地赶来,办了退学手续,把我领回了家。一路上我爸都鄙视地看着我,没有跟我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对我爸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把儿子领回来,我就跟你离婚!
远方太可怕了。
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再也不要去远方了。
十四岁,我开始上初中。
中学在镇上,离我家四公里。但是中学要求封闭式管理,每个礼拜放假一天半,除了家在镇上的走读生,其他住校生平时不准出校门。如同监狱。
这个如同监狱的远方,让我时时刻刻地都想要逃离。
当时我的班主任姓薛,是个刚毕业的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我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跟她斗智斗勇,我充分发挥了我的聪明才智,想方设法地偷偷从学校跑回家,甚至伪造我是走读生的学生证,以便通过门卫的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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