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2》第51章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肩膀耸动得非常厉害。
她哭了很久很久,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有这么多。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哽咽着说:“这里很冷,你别待久了。”
她的眼睛红肿着,说话时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她仿佛不知道一般,也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他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我不要紧。”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陪陪奶奶。”
他点点头。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中拿着她的外套,给她套在无菌服上,然后离开。
他出了太平间,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
离他不远处,周知知静静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饭盒,目光落在他微微垂首的脸上,神色哀伤。
她站了许久,最后,她将手中的饭盒丢到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黄昏时分,朱旧走出太平间,看到傅云深,愣住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痛:“云深,我救了那么多的人,那么、那么多的人,可我却救不了我最亲的人。”
他想说,朱旧,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可他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样悲伤、难过、痛苦、自责,无能为力。
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奶奶的葬礼在三天后。
老人一生简朴,朱旧遵从她的心意,葬礼一切从简,但来殡仪馆送别她的人还是很多,梧桐巷的邻居们几乎全都来了,还有她住院期间认识的病友,有的身体不太好,还是坚持让家人护送着过来,只为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朱旧带着奶奶的骨灰盒,独自坐车去了很远的郊外,那里有一座山,夏日里草木葱茏,儿时奶奶带她在山上挖过药草。山下还有一个小水库,因为很少有人去,所以水清澈透底,能看见水中游来游去的鱼。
她爬到山顶,迎着夕阳暮色,将奶奶的骨灰洒在秋天的晚风中。
这是奶奶的遗愿。
她从北方的村庄来,一生侍弄药草,爱大山大水、天地自然,性情豁达,不愿意困于小小的骨灰盒里。
“奶奶,这是什么药草啊?”
“丫头,这啊,叫金银花,又名忍冬。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那这个呢?”
“这是紫苏叶,解表散寒,行气和胃,可用于治疗风寒感冒。”
“这个呢?”
“这个是薄荷,又叫银丹草。可用于治感冒、头痛、咽喉肿痛等,可以做薄荷茶,也可以入酒。”
“薄荷,薄荷,它的名字真好听,味道也清清凉的,真好闻。奶奶,我以后小名叫薄荷,好不好呀?”
“哈哈,你这丫头!薄荷的英文翻译读作Mint,M、I、N、T,Mint!你不是说长大了后要去国外念书吗,就用这个做英文名,怎么样?”
“哇!奶奶,你真棒,你还会英语呢!”
……
她张开手指,将最后一点骨灰撒向风中,看着风将它们轻轻地卷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张开的手指久久没有收回,一个挽留不舍的姿势。
她抬头看向天边,夕阳渐隐,很快,暮色就会降临,今日天气晴朗,夜空中一定会有星星。
奶奶,你告诉过我的,离去的人,并不会消失,而是会变成天上的星辰,亘古不变地陪伴守护着爱的人。
我抬头望,夜空中离我最近的那颗星星,一定是你,对吗?
奶奶,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们还做亲人,好不好?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您身体健健康康,不再受病痛之苦,活到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开。
她坐在山上,等待天黑,等待夜空中一颗一颗星辰亮起。
她就那样在山顶坐了一整夜。
她回到家时,发现姑姑朱芸在院子里等她。
朱芸问她:“你一大早去哪里了?我等你好久了。”她很急切的样子。
她看了眼姑姑,见她眼睛也微微红肿,黑眼圈浓重,便柔声问:“姑姑,什么事啊?”
朱芸在院子里走了两步,说:“这个院子嘛,老太太临走前也没有一句话……”
朱旧震惊地看着朱芸,心里涌起一阵阵冷意,奶奶尸骨未寒,她竟然就动了这份心思,真是……
朱芸撇撇嘴,那心思也毫不隐瞒:“朱旧,你看,你表弟念高中了,以后还要上大学,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院子迟早要拆,那可是一大笔钱,我也不贪心,我只要一半。按道理来讲,也有我的一半。”
朱旧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她咬了咬唇,极力隐忍着怒意,疲惫地说:“姑姑,我现在很累,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说完就要走进屋子,朱芸却一把拽住她:“迟早要说的事情,为什么要等以后?朱旧,还是说,你想要独吞!”
她深深呼吸,大力挣脱朱芸,她挣,她不肯放,拉扯间,她好不容易甩掉她的手,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身在医院里,傅云深坐在病床边。
他问:“感觉好点了吗?”
她看着他,怔怔的,神色里几分恍惚,过了一会儿,才答:“头痛,全身都痛。”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嗓子也沙哑得厉害,很疼。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扶起她喝了点。
“是病毒性伤风感冒,你怎么搞的?”
她身体向来都很好,很少生病。
她没做声,在山顶坐了一夜,吹了一夜的风,不生病才怪。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向窗外,外面是浓黑的夜,自己竟然昏睡了一整天。
“你姑姑打电话给我的。”他之前嘱咐过朱芸,让她照顾点朱旧,有什么事情就给他电话。
哦,对,朱芸现在可是他公司旗下的员工。
“我有点累,还想睡。你回去吧,感冒不是什么大事,打了针,过几天就好了。”她疲惫地说,又躺下去。
他点点头,给她掖好被子,离开了输液室。
他走到护士台,跟值班的护士说:“麻烦你多照看点朱医生。”
小护士点头笑着说:“傅先生,不用您说,我们也会照顾好朱医生的。”
伤风感冒再怎么打针,前前后后也拖延了一个礼拜才好彻底。因为奶奶过世,李主任放了朱旧几天假,本想让她好好平复心情,哪知还是在医院里度过。
临上班前一天晚上,朱旧坐在灯下整理奶奶的遗物,老太太的东西不是很多,她最宝贵的,也就是她的药柜了,其余身外之物极少。一些衣服,几本中药医书,一副老花眼镜,一枚结婚时就戴在手上的金戒指,还有一个木头盒子。
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些文件,房产证书、身份证、户口薄等,还有几张照片。一张是黑白的,非常陈旧了,照片微微泛黄,那是她跟朱旧未曾见过的爷爷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都非常年轻,笑得璀璨。她的父亲很像爷爷。还有两张,是爷爷奶奶与父亲、姑姑的合影,照片里的父亲与姑姑分别是少年时代以及童年时代。还有一张,也是合影,奶奶与她的父母亲,以及被奶奶抱在膝盖上的婴儿时期的她,粉嫩嫩的一张小脸蛋,睁着黑漆漆好奇的大眼睛,头上戴着一顶老虎帽。剩下的照片,是她与奶奶的几张合影,十岁时、十五岁时、考上大学时……
以及她在德国念书时拍下的照片。
她的指腹轻轻从那些照片上抚摸过去,嘴角带着笑,仿佛触摸着那些过去的岁月,那样温柔,那样美好。
她抱着那些照片,在奶奶的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她回医院复工,李主任问她:“没问题了吗?可以安排手术给你?”
她点点头:“嗯。”
然而等过两天,当她进了手术室,刚拿起手术刀时,她的手就开始发抖,仿佛又看到奶奶在自己手中停止呼吸的场景,眼前鲜血模糊一片,刀“啪”地掉落。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还好这台手术是个小手术,才做术前准备,还没开始,李主任立即换了另一个主刀医生来。
她坐在手术室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
“朱旧,别太担心,这只是暂时现象。你心里有压力,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出去散散心,调解下。”李主任拍拍她的肩膀。
她茫然地点头,只是暂时的吗?会不会自己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陆江川也跟李主任说一样的话。
他说:“我以前有个同学,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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