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女神》第104章


“所以柏总是觉得我心狠手辣?”柏正低声讥嘲。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相信你的能力,能守住祖辈留下的东西。”
“可惜。”少年语调冰冷,他抿了口茶,“我不是你柏家的人。也亏得你看得起我,我都快成为一个废人了。”
柏天寇神情悲伤几分:“你原谅梦仪吧,她本来也没什么错。”
“好笑,我可没让她把我生下来。不喜欢可以不生,即便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她也并非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
“她的确没有选择权。”柏天寇垂下眼睛,“你准备好,听那些过往了吗?”
柏正皱眉。
“徐家历史久远,财富从民国就开始累积,四十年前,才是徐家顶峰。徐家两个孩子,哥哥叫做徐傲宸,小妹妹一出生,就被人带走了。本意是勒索,后来却弄丢了孩子。女婴被姓牧的普通人家收养,取名牧梦仪。”
柏正猛然抬眸。
柏天寇撕裂过往的伤口:“我遇见梦仪时,她十八岁,天真可爱,善良爱笑。像你爱的那个姑娘一样。那年徐傲宸才把她找回去,她还当不惯千金大小姐,不喜欢天天待在家里,我作为和她‘联姻’的未婚夫,心里倾慕她,经常带她出去玩。”
“后来有一天,她惊慌地说,想赶紧和我结婚。我心里只顾着高兴,她当时已经二十岁,可以结婚。那天我依着她,偷偷和她领了证。婚礼前夕,我却找不到她了。”
“徐家和柏家所有人都很焦急,徐傲宸表现十分冷漠,当时我只以为他对找回来的妹妹没有感情。谁也没有怀疑过徐傲宸对自己妹妹有疯狂的占有欲。”
“我再见到梦仪,已经是一年后了。她怀着孕,精神涣散。”
柏天寇闭上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一幕。徐傲宸握住她的手,说即便死了,也不会放过她。梦仪怀孕以后,想过打胎,徐傲宸也没想让她生孩子,一切只是个意外,但是她的身体,精神,都不允许流产,她快死了,这才是徐傲宸把她放回我身边的原因。”
“我们都想让她活着。徐傲宸爱她,我也爱。你出生以后,梦仪自杀过,徐傲宸把她救了回来,徐傲宸知道,如果他活着一天,梦仪状态永远不会好起来,他吞枪自杀了。”
柏正死死握紧拳头。
有一刻,他宁愿自己没有出来过,或者为什么刚刚听力不消失?让他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
怪不得,所有人喊牧梦仪都喊仪夫人,而非柏夫人。她本身就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而是徐家的后代,身份堪比柏天寇。
柏天寇颤抖着嗓音:“现在你该明白,梦仪为什么那么恨,哪怕伤害她的人,是个陌生人,她也会心肠柔软地把你养大。然而那是……她的哥哥。”
她信任,依赖,亲近,最后却禁锢她的哥哥。
柏正生来就不被认可。
从小五感弱,打架不怕痛,不肯低头。他本来……就是连败类都不如的肮脏存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夭折,没想到他比野草还顽强,这样竟然都长大了。
“别说了!”柏正猛然站起来。
桌子上马克杯被摔碎,他大步走出咖啡厅。
柏正像个濒死之人,急促喘着气。
过去种种,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关住他的阴暗阁楼,他很难嗅到任何气味,一暴怒就会疯狂流动的血液……
这幅肮脏躯体,渐渐会看不见,听不到。
他本来以为都会好,可是此刻他知道,永远不会好。
柏正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本来就不该、也不能爱上任何人。谁会接受这样一个肮脏的存在?没人能预想这具身体,未来到底会不会出现精神疾病。
原来失去什么都不可怕,真正心如死灰那一刻。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他永远也配不上嗔嗔了。
第78章 我们之间
徐学民找到柏正的时候; 少年靠在午夜的街头路灯下。
徐学民知道; 再穿过一条街道,就是喻嗔的家了。
“为什么不过去?”
“我有资格过去吗?”
徐学民还不知道柏正和柏天寇聊了些什么,他道:“如果您希望; 我可以陪您过去; 假如您突然看不见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带您离开。”
柏正没答话。
“你从一开始; 就不该让我靠近她。”
徐学民这才看到; 少年眼里; 遍布了猩红的血丝。他的血是冷的; 语调也是冷的。
“你明明早就知道; 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
徐学民沉默了片刻:“您都知道了。”
“所以都是真的。”柏正低声道; “我本来想等着你疑惑,否决。我心里还有最后一丝希望,那些话,是柏天寇编来骗我的,让我放过牧梦仪。”
“仪夫人,也是我们徐家的人。”
柏正扬起唇,他站起来,突然愤怒道:“徐家的人?不; 徐家没有人; 徐傲宸; 牧梦仪; 我; 哪个称得上人,通通是畜生。”
“您别这样说。”
柏正看着不远的小区,灯光渐渐灭下去,世间万物都睡下了。
他转身,心里那块肉,生生被剜下来。
柏正没有回头。
他一路走到长街尽头,徐学民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灯光把少年的影子拉的老长,曾经无畏世界的少年,连穿行喻嗔家街道的勇气都没有了。
徐学民一开始就知道。
别人的梦想,在柏少身上不会实现。即便他再辛苦努力,国家最后也不会要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运动员。
别人的爱情,他也不会拥有。
柏正背着世上最沉重的山前行,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肩膀,都会被这股压力压垮。
他这辈子没有父亲,母亲也形似于无。
他难以有爱人,不可以有孩子。
没有人从出生就是个错误,但柏正是。他孤孤单单来,注定孤孤单单离开。
徐学民看着他顽强长这么大,渐渐有了朋友、梦想、喜欢的人,这个过程以后回味起来是快乐,却也成为了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想一次,痛一次。
柏正猛然摔在地上。
徐学民连忙跑过去:“柏少。”
“滚!”他颤抖着,瞳孔里一片空茫,柏正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走了好几步,他再次撞到障碍物时,终于停了下来。
“我认输了。”少年嗓音喑哑。
“我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再也不能照顾她。老徐,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徐学民摇头。
“不是没有遇见,也不是没有得到,更不是得到以后失去。而是,明明近在迟尺,你伸出手,却握空。我离喻嗔,明明那么近了。”
近到只差半步的距离,就是一辈子。
可是他知道,永远也跨不出这半步了。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我还会记得爱她吗?即便我记得,你也要提醒我忘了,我不能……不能再去……”
徐学民泪流满面:“您忘了吧。”
柏正哽咽道:“好。”
*
六月初,喻嗔和喻燃,还有牧原,同时参加了高考。
三个人不在同一个考场,但是考完出来,大家心态都十分放松。
喻燃的心态无所谓什么放松不放松,他永远平和无波澜。
“哥哥,你想和我去同一所城市吗?”
“不想。”喻燃慢吞吞吐字。
他等着家里小妹妹长篇大论说服他一起念大学的好处,然而等了好几分钟,身边安安静静。
喻燃忍不住转头,看着喻嗔。
喻嗔美滋滋说:“我也不想,我要和柏正去同一个城市,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喻燃无言以对,心情总算有几分起伏。
伴随着几分空。
仿佛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尾巴,一下子成了别人的。偏偏那个人他连嫌弃厌恶都没办法。
喻燃干脆不理她了,沉默回家去。
家里庆祝他们考完,给准备了好吃的。
喻中岩身体已经恢复,他为人正派,催促道:“嗔嗔,你邀请那个救我和阿燃的人来家里吃饭了吗?”
“邀请了,但是他最近没有空,要过几天才能来。”
“是得好好谢谢他,这么热心肠的人,现在很少见了。”
喻嗔连忙嗯嗯嗯。
喻燃听到“热心肠”三个字,唇角微微抽了抽,但到底没说什么。
除了家里庆祝,三中班级也有一次聚会。
这次聚会的时间,在六月十号。
炎热的夏天已经到了,距离喻嗔离开小镇,来到t市,不知不觉快两年。
喻嗔本来不想去,三中学习氛围浓厚,可是人情方面,太过淡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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