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岁月迢迢》第51章


他说:“我越过四十万英里,越过昼夜与星辰,越过硝烟与战火,你在哪里,我去见你。”
赵一玫浑身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话几次到了喉头却说不出来。她和他面对面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过了许久,她终于成功了,声音听起来很是喑哑,却又是那样温柔。她说:“沈放。”
“是我,”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一直都是我。”
“我好恨啊……沈放,我好恨……”
“嗯。”
“我痛,这么多年,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痛。”
“嗯。”
“沈放。”
“嗯。”
赵一玫终于忍不住,趴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3
沈放陪着赵一玫,一直等到医院的撤离工作彻底结束,病人和伤员全部转移到别处。
沈放问她:“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赵一玫说:“想去看一次乞力马扎罗山。”
“好,我陪你去。”
“还有呢?”
赵一玫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我想回家一趟。”
“你愿意吗?”
“想……试一试,”赵一玫说,“现在觉得,好像可以面对了。”
“回去做什么,你想过吗?”
赵一玫说:“爸妈给我的钱还剩下不少,想捐出来,做一些慈善事业……至于自己,还没有想过。”
沈放挑挑眉:“那好,我准备办一所飞行学校,正缺个打杂跑腿的小妹。”
赵一玫一愣,惊喜地道:“真的吗?”
沈放回答:“假的。”
“给工资吗?”
沈放面无表情:“实习期没有工资,包吃包住倒是可以考虑。”
赵一玫哈哈大笑起来,高高举起手臂:“走走走。”
“去哪里?”
“回家啊。”赵一玫说,“包吃包住,你说的。”
沈放在黑市买下一架直升飞机,AS350“松鼠”,他们从非洲驾驶着它一路向东。在沿途各国申请通行证,历时两个月,终于飞回了中国。
“准备好了吗?”赵一玫笑着侧过头问他。
沈放微微倾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然后在赵一玫的错愕石化下,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淡淡地道:“可以起飞了,我的飞行员小姐。”
飞机在阳光下奔跑,他们在这里重逢。那时候她想,从此以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机头向上,越飞越高,天空辽阔无垠,目之所及都是灿烂的阳光。
想起自己曾自嘲说总是遇不上好天气,赵一玫想,原来是因为要把所有的好天气都汇聚在这样晴朗的一天。
珍珠聚集的一天。
他们从乞力马扎罗雪山上飞过,海拔近六千米的高山,赤道上唯一的雪正渐渐消融。或许十年以后,就什么也不剩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然万物此消彼长,生老病死,无论发生了什么,活着的人,依然要好好地活下去。
半个月后,飞机在北京降落。此时北方的秋天已经来到,红色的枫叶和黄色的银杏,正是帝都的好时节。
赵一玫伸出手,一阵风从她的指间穿过,没有海洋的潮湿,没有大气层的咆哮,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这是故乡的风。
“我回来了。”
第十四章 此心安处
“迢迢岁月,因你而圆满。”
1
回到北京以后,赵一玫跟着沈放回到他当年租住的老房子里。
大概是因为太老了,所以几年不见,竟然觉得它还和从前一样。下棋遛鸟的老人,玩捉迷藏的小孩,聊家长里短的妇人,都没有变过。
“你还一直住在这里呢?”
“我把它买下来了。”沈放说。
“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后没多久。”
说的是她当年出国的那一次,或许那时的他和她一样,也是真的相信,这辈子不会再在一起了吧。
赵一玫垂下眼睑,跟在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沈放勾了勾嘴角,放慢了脚步。
因为要倒时差,半夜里赵一玫口渴难耐,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沈放。”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浴室里传来他轻轻的鼻音:“嗯。”
浴室的门推开到一半,有一方光窄窄地漏出来。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站在镜子前抽烟,他长手长脚,撑在玻璃台上,微微仰起头,吐出烟圈。腰处凹下去,漂亮得让人想要深深地吻下去。
赵一玫侧脸压在枕头上,安静地凝视他。这漫长的前半生中,她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凝视他的时候,在心底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了。
要用力地看,要好好地看,要仔细地看,五脏六腑疼得就像在燃烧也舍不得收回目光。
唯独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松懈下来,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没有憎恨,没有隐瞒,没有分别。
赵一玫醒醒睡睡,在房间里宅了整整三天。她赖在床上看电影吃零食,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放暑假的时候。整天蓬头垢面,不用担心身材和素颜,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因为三天没有洗头,在楼梯上看到他时尖叫着跑开。
沈放忍无可忍,强行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今天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医院。”
“做什么?”赵一玫疑惑地问。
“看我妈。”
赵一玫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沈放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他原本打算循序渐进,等他把一切都解决了再去接她回来的。可是从李岚的电话里得知她差点遇难的消息以后,他才猛然明白,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一切都准备好”的那一天。
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
等到了病房门口,赵一玫又踟蹰不敢前进。她心中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和他的好时光又短暂又脆弱,或许走进了这道门,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又只能形同路人了。
她艰难地开口:“你想好了吗?”
沈放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赵一玫站在门口,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沈放忽地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赵一玫便硬着头皮走进了病房。沈母正在听歌,是班得瑞的纯音乐,让人如置身森林奇境。沈放走到她跟前,轻声叫她:“妈。”
沈母睁开眼睛,赵一玫猛地低下头。可万万没想到,沈母没有意料之中强烈的反应,而是突然笑起来,说:“小陈姑娘,好久没见到你了。”
赵一玫怔住,转过头去看沈放,沈放也是一愣。
“跑去哪里玩啦,晒黑了这么多。”沈母眉开眼笑地拉着赵一玫的手絮絮叨叨,“小放前段时间跟我说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一直留在北京,我还纳闷怎么没看到你呢。”
“你们在一起就好,你知不知道,他曾经鬼迷心窍地喜欢上了一个妖孽。”沈母说,“那个女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我的老公,还想来抢我的儿子,我要杀了她们……”
说着说着,沈母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赵一玫呆呆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终于明白她是把短发的自己当成了陈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知道沈母口中的妖孽说的就是自己。她浑身冰冷,却只能低着头,生怕被沈母发现。
见她不说话,神志已有些不清的沈母连忙抓紧她:“他就是一时被狐狸精迷了眼,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儿子是个很好的人,他这个人外冷内热,会对你很好的……以后你们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眼看着沈母的情绪又要反复,赵一玫终于艰难地开口,说:“伯母,我答应你,我不会丢下他的。”
“小陈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
赵一玫心痛如刀绞,却只能极轻浅地笑着说:“谢谢伯母。”
看起来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
她早就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她担心的激烈场景并没有发生。赵一玫在心底问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谁都没有受到伤害,简直是皆大欢喜。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身旁的沈放忽地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妈,”沈放走上前去,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然后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她不是陈砂。”
赵一玫猛地抬起头,猜到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果然,下一句,就听到他说:“她姓赵,赵一玫,你十年前就见过她了。”
病房里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赵一玫脑海中有许多画面一闪而过,摇摇欲坠的飞机、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