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岁月迢迢》第53章


世界上有多少女人,为“爱情”两个字白白蹉跎了一生。
沈放和赵一玫伫立在花园的入口处,静静凝视着这一幕。沈放握着赵一玫的手,十指交叉,从指尖连到心尖。他微微用力,不知道是不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放心。
赵一玫沉默地看着花园里的一男一女,忽地想起自己的母亲赵清彤。当年她跟沈钊也是这样,饭后总要来花园散散步,下午阳光好的时候,就坐在这里下围棋,吃摆盘精致的英式下午茶。
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
而如今,物是人非,只有蓝天和白云一如既往。
半晌,沈放开口,轻声说:“走吧。”
“你不用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黄粱一梦而已,”沈放淡淡地说,“就让她余生都不要再醒来了吧。”
她和沈放都知道,沈钊早已不爱她,或许这个男人根本从未爱过她,即使她为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爱和不爱都是相对的,最深情的人,往往也是最无情的人。沈钊的这一生,真正爱过的,只有赵清彤一人。
所有的温柔和体贴都是假象。沈钊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弥补,不过是为了成全下一辈。
孰对孰错,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局外人来评价。
可如果是她,赵一玫想,她大概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吧,那样痛彻心扉地爱过,最后换来的却是他的同情和怜悯,甚至比不爱本身更让她难堪和绝望。
不久以后,赵一玫在沈放家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段时间沈放忙着学校的事情,每天早出晚归,赵一玫则在家中负责和国外的机构联系,希望能与他们取得合作,以及资源共享。她同时也向许多对中国有兴趣的飞行教练发出邀请,以高薪诱惑他们。
赵一玫相信,总有一天,在这片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飞行会变得更加自由。
这天,她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沈放回来了,一边开门一边说:“今天怎么这么……”
“早”字卡在喉咙里,门内的她和门外的陈砂静静对视。
十八岁那年,她们俩也是这样,一里一外,静静地看着对方。
陈砂却很镇定地开口问:“他在吗?”
“不在,”赵一玫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要不要……进来坐坐?”
“免了,”陈砂表情冷淡,从包里拿出两张票,“帮我转交给他。”
赵一玫下意识地接过票,陈砂转身就走。
“哎,等等。”她说。
陈砂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赵一玫看着陈砂瘦小的背影,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扎成了一个马尾。但手艺太差,所以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赵一玫垂下眼睑,轻声说:“好久不见。”
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实意,少年时代的校友她叫得出名字的也没几个,多年后还能再见面的,除了沈放和宋祁临外,竟只有陈砂一人。
陈砂没有回答,而是背对着赵一玫,举起手臂,可有可无地挥了挥。
等她离开以后,赵一玫才看清手中的票,是“Eagle”乐队这个月底举行的一场演唱会门票,最好的两个位置。
晚上沈放回来,赵一玫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哦,”沈放没太放在心上,“他们这些年混得还不错,竟然还记得我。”
然后沈放看了赵一玫一眼,说:“票你拿着吧,我就不去了。”
“啊?”
“嗯,”沈放说,“不去了,散了就是散了,没什么可怀念的。”
“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吧,”赵一玫说,“很久没听过现场了。”
沈放将鱼刺剔出来放在她的盘子里,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赵一玫与他相识多年,像懂得自己一样了解他的脾气,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也没必要再说下去。
到了月底,赵一玫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这两张门票,才又想起这件事。
赵一玫的手指抚摸过“Eagle”这个名字,想起十八岁时的沈放。他在暗处的灯光下,行云流水般地敲打着面前的架子鼓,全场众人为他沸腾和尖叫。
那时不羁狂傲的少年,如今成了在自己枕边安然入睡的男人。
这天夜里,她独自去了演唱会现场。
场地很大,来了上万歌迷,赵一玫这些年不怎么了解国内的事情,没想到“Eagle”在陈砂的带领下竟走得如此风生水起。只可惜当年的人全换了一批,也难怪沈放说散了就是散了。
那时的她还因为沈放选陈砂为主唱而吃醋,心里耿耿于怀。现在足以证明宋二当时的话是对的,就事论事,陈砂才是对的人。
整个演唱会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最后落幕时,观众声嘶力竭地喊着“安可”,赵一玫静静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忽地又亮起来,背景配乐奏响,却只有陈砂一个人拿着话筒走出来。
她穿着高中时的那套校服,可能因为太瘦太小,所以看起来竟一点都不违和。她将话筒架起,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人间》响起的这一刹那,赵一玫突然热泪盈眶。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赵一玫知道这是陈砂唱给沈放的歌,她心中竟再没有当年的愤怒,只觉得遗憾,为着沈放的不在场。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这首歌结束以后,陈砂站在舞台上弯腰鞠躬,一动不动地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
可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等人群都散去后,工作人员开始大规模清场,赵一玫还坐在VIP座位上。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凳子腿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四处都是热闹褪去后的寂静。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过了一会儿,陈砂笑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来。”
赵一玫不知该如何回答,陈砂还穿着学生气的校服,一点当红歌手的样子都没有,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冷冰冰的。
“赵一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赵一玫想,这句话,要是换了两三年前,大概就是自己对她说的了吧。
“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半点心,连一眼都没多看过。”陈砂说,“你还记得高中时你在食堂扣我饭菜的事吗?”
“我那不是故意的。”赵一玫说。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宁愿你是故意的。”陈砂说,“他给我买衣服,还向我道歉,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妹妹。他给我买奶茶,问我喜欢什么味道,但你的那一杯,少糖、多奶、多珍珠,我一直都记得。”
“后来他毕业以后,我打着乐队的幌子成天去找他,他总是很耐心地帮我。可他对我越是礼貌客套,我就越是知道,我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心。”
“好在他妈妈喜欢我,所以我常常去医院看望伯母。”陈砂说,“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反正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和我在一起的话,他应该会比别人要轻松很多吧。那年除夕夜,我和父母吵了架,他们不允许我继续办乐队,而我被赶出了家门。他于心不忍,收留了我。是我求着他带我去他家,说不想一个人过年,结果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他就总会接受我的……”陈砂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直到你下落不明,赵一玫,你这一生看到过几个男人哭?”
“你能想象吗?沈放这样的人,也会有哭的时候?”
赵一玫愣怔地看着她,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放……怎么可能?
可是……怎么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是不会主动跟你说的,”陈砂说,“你这个人,小肚鸡肠,又假又作,我怕你找他的麻烦。”
赵一玫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这样当面说自己,却好脾气地笑笑:“谢谢。”
陈砂沉默了许久,突然说:“我爱了他很多年,只比你晚一点点而已。”
“但是我想,这辈子如果真的要输,我也只愿输给你。要是换了其他女人,我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她给撞死吧。”陈砂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
赵一玫说:“我也是。”
两人看着对方,然后笑了起来。
陈砂耸耸肩,说:“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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