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短最长的恋歌》第44章


“棉见,你……”蔺子凉呆住了。
“向医生,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顿了一下,尹棉见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她的声音却因为激烈波动的情绪微微颤抖起来,“我想院方从未给风间树指派过护工吧?”
“呃……是的……”虽然并不情愿,向晴空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麻烦你告诉我旁边这个人,请她以后,再也不要接近风间树!”尹棉见近乎艰难地宣判了命运给蔺子凉的刑罚。
“不……”然而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口,蔺子凉哽咽无言。
“那么,小凉,请你不要再去打扰风间树和……他的家人。抱歉,我只能代表医院这么要求你,你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了。”向晴空面色苍白,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嗜血成性的杀人魔,非要狠着心肠在她的伤口上再补一刀。
“哦……好……我……我这就离开。”蔺子凉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便当盒,白色面包屑惨淡地撒了一地。
“对、对不起……”她慌忙蹲下身去收拾,却被身边经过的人撞了一下,跌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此时的她,仿佛沉堕进与世隔绝的孤单结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无助地任两行眼泪倾泻肆虐。
那席卷而来的滔天悲伤,将无力抵抗的她轻易吞没。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的转角处,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用力擦掉脸上早已蔓延成河的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才推着轮椅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阿树,不是叫你在病房里等我吗?我跟你说过我买完饭就上去找你啊。”尹棉见一边冲着他招手,一边站起身。
“你刚离开一会儿,我就想你想得受不了呢。”风间树几乎是哆嗦着说出这肉麻的话,同时在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哎呀,你真是的……”
在起身离开之前,尹棉见把右手伸向前方,在半空中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
“对了,今天阿树正式向我求婚了呢,这个戒指是他送给我的哦。”
晶亮钻戒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光线,幸福得那么耀眼。
22。第22章 下卷·凉(8)
而蔺子凉就一直怔怔坐在喧嚣风暴的中央,如同被封印般无知无觉。
希望泯灭,四野漆黑一片。
依稀有星光,浮泛在前方深不可测的海洋之上。
月牙白的沙滩上,是独自留守的白裙女孩正目光渺茫地凝望前方。夜风肆虐嚣张,波浪回旋激荡,裙角迎风招展,海水缱绻微凉。
“咦,不是说好了午夜时沙滩见吗?”女孩轻轻蹙眉,在沙滩上来回踱步。
天顶光线遥遥挥洒,不安情绪拔节成长,眼看着下弦月正越过天空中线,缓缓坠向海平面。
身后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深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惊心。
“阿树,是你吗……”女孩欣喜地回头,“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隐匿在背光暗处的,却是几枚形状难辨的人影,正窸窸窣窣向她靠近。
“斗城,怎么是你……”终于看清走在前面的第一个,失望情绪溢于言表。
“小凉,你在这里做什么?”曾斗城面无表情,形容冷峻。
“我……我在等阿树啊……”不知为什么,竟有寒意从蔺子凉的心底升起。
“你等他做什么?”从曾斗城的身后,又走上来另一个人,那是蔺子凉最好的朋友,萧零然。
“我……我和他约好在这里见面啊,”蔺子凉有些结巴,声音也没什么底气,“他……一会儿就会来的。”
“哦?是吗?你确定?”第三个人出现,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田丁见。
“当、当然,”蔺子凉不自觉地向后退,“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是不会来的。”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冰冷无情,“树哥哥不会来的。”
“夏锦茗?”海水将蔺子凉的脚踝湮没,一阵寒意猝然袭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来做什么?”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这四个人眼神空茫,动作沉滞,站成一排向她步步紧逼。每个人的口中,都在念叨着魔咒一般的话语。
“风间树不会来了。”
“他再也不要你了……”
“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
“不要过来……”海水已没过小腿,蔺子凉赤足踩在绵密的细沙里,向大海的深处撤退。
“小凉,是你吗?我的孩子……”低垂夜色中,终于出现一张让她不再惧怕的脸庞。
“爸爸!”蔺子凉激动得哭出来,伸手向前探去,“爸爸,爸爸,你怎么来了?”
那温柔的眼角眉梢,那安心的皱纹鬓角,那久违的微笑……就算许久未见,仍然温暖心扉。
“小凉,跟我回家吧,你永远都要记得,你还有我,还有朋友,还有家,”爸爸轻轻抚摸她在夜风中兀自凌乱的头发,“就算你……从此再没有风间树……”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蔺子凉惊恐地睁开双眼。怔忡了好一会儿,她才吁出一口气,呆呆地擦掉额前密布的汗珠。
“……原来,这是个梦……”她一闭上眼,又有眼泪从眼角翻涌而出,在脸庞上划出一道暗淡轨迹。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爸爸,很想你们,很想……回家……”
蔺子凉轻声念叨,用轻微又悲伤的语调。
床边的地板上,摊开着风间树的日记本,从微黄纸页中展露一角的,是一张略微卷边的相片。
热闹喧嚣的派对,缤纷的玩具蛋糕,灯火熠熠的温暖氛围……画面的中央,是几张紧紧依靠的年轻生涩的脸庞。
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那么幸福,那么温暖的笑。
那些一同绽放的欢笑。
走进医院门诊大楼的大厅,蔺子凉抬头看墙上的电子日历:5月28日。
她微微叹了口气,收了收帆布背包的肩带,径自往通向住院大楼的走廊走去。一路上,她经过曾无数次进入的诊疗室、化验室,向面熟的医生护士点头打招呼,与哭闹的孩童和颤巍巍的老人擦身而过……这些熟悉的场景和画面,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遇到了。
如果可以就这么结束的话。
鼻子突然酸涩,她深吸一口气,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经过转角处的水族箱,各色热带鱼在绿色水草和黄色假山中游弋穿梭:一抹荧光蓝的绿莲灯,一群宝石般的荷兰凤凰,几尾胖嘟嘟的金菠萝……鱼儿灵活漂移,自由自在。
“你知道吗?其实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无论快乐或悲伤,当它游到水箱的另一边,或是打着旋儿一转身,就全都遗忘干净,再也想不起。”
曾经是谁,故作轻松地笑着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是吗?可是……虽然想不起悲哀的事情听上去会很轻松,但那些曾经一起经历的快乐和悲伤,不记得却不代表不存在啊。”
记得自己曾皱着眉和他这样辩论。
“可是,如果人生真的只剩下悲哀,那我宁愿什么都记不起,至少……还可以彻底放下过去,迎接新的生命。”
“你……还真是个软弱的家伙哎!遇到难题怎么可以逃避呢?放心吧阿树,我一定不会放弃你。那些悲伤和快乐,全都是生命里抹不掉的印记。”
抹不去,擦不掉,那些印记……
风间树,你果然没胆,爱逃避,硬生生地将一切印记,从生命里狠狠剜去,不留痕迹。
“姐姐,你怎么哭了?”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大眼睛男孩。
“乖……”蔺子凉一边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抚摸小男孩的脑袋,“水族箱虽然漂亮,但是光线太强太刺眼了,不要一直盯着看哦。”
“姐姐,有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大眼睛男孩递给蔺子凉一罐炭烧咖啡,罐身上用油性笔写着“天台见”三个字。
8
蔺子凉推开顶楼天台的铁门,立刻有一抹湿气扑面而来。她将目光投向被迷蒙雾气笼罩的天台,却压根不见半个人影。
她向前走了走,临近天台边缘,于猎猎风中孑然独立。
前方的灰色结界中,是在雨季中奄奄一息的城池。
夏日已然造访,阴雨却仍不舍得离去。这也是蔺子凉不喜欢未明城的原因之一,这里的天气永远拖沓,暧昧。哪里像她从小生长的汩罗城,雨季旱季分割明晰。
算了,反正就快离开,反正……已经决定要回去。
蔺子凉叹一口气:这个向晴空,明明约了我在天台见面,自己却不见踪影。他找我,会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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