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昼》第92章


顾津穿着雨衣过去,打开窗通风,把房间简单收拾一遍,床腾出来,换上干净的被褥和被单,勉强可以住一宿。
顾津翻箱倒柜,找出顾维原来的背心和运动裤给他送过去。
男人站进来,房间显得有些局促,他刚才没有撑伞,肩膀有些湿。
顾津抬头,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看着他,忽然上前,轻轻抱住他的腰。
一股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涌过来,顾津眼睛泛潮,这一刻才深切地感受到不是在做梦,她觉得不够,手臂又拢紧,耳朵蹭了蹭他胸口。
入夜很静,只有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好半天,两人抱着没有动。
李道下巴搁在她头顶,半真半假地逗她:“一起睡?”
顾津嘀咕:“不要脸。”
“别欺负我听不见。”
顾津笑:“晚安。”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
转天早上,停了一阵子。
趁这会儿工夫,苏颖带着小可乐先出门,知道这两人关系刚缓和,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相处,给顾津留了字条,叫她今天不用去店里。
顾津起来时,早餐已经摆在桌上,应该是苏颖走前准备的。
院子里水洗一样干净,一丝尘土都没有。
顾津朝外望了眼,侧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动静,悄悄走过去,不见李道的踪影,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上也一个褶皱都没有。
这一定是监狱里养成的习惯,出来这么久仍然保持,里面的生活她无法想象,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愣神的功夫,后背一副潮热的胸膛贴过来。
“想什么呢?”他在她耳边说。
顾津转身,愣了一下。
他是去后面洗澡了,头发湿漉漉滴着水,工字背心过于合身,把整个身体线条裹出来,裤子也有些紧,裤腿短了一块,卡在小腿肚的位置上。
这身装扮有些滑稽,顾津揉了下鼻子:“以为你在房里,想叫你过去吃饭。”
“有没有地方晾晒?”
她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拧成团的衣服。
“给我吧。”
两人说着话去厨房,吃完早饭,顾津带着他去村子里转了转。
细雨绵绵,他们共撑一把黑色大伞,大部分倾向顾津,李道另一边膀子水亮亮的。
他穿着蓝色塑料拖鞋,一身打扮像是捞鱼的,好在长相身材都过关,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违和。
路上人不多,顾津给他介绍村里的每个角落。
太长的话他不能完全辨清,顾津就点起脚,对着他耳朵大声说。
李道一路看着,感觉洛坪村不像当初她描述的那样贫穷,五年岁月,世间万物都不会停下发展的脚步。
眼前画面迅速倒退,他想象着顾津在这里走过的每一步,只觉得千帆过尽,眨眼已多年。
李道转头,忽然就顺了顺她头发。
顾津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怎的,鼻腔酸涩难受,她抬手揉了揉,用力笑了下。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洛坪湖。
细雨中这里别有一番滋味,山与水的界限模糊了,被青雾笼罩,朦朦胧胧像蒙着一层薄纱,只听见远处瀑布的落水声。
李道率先跳下路沿,转身将顾津抱下来。
两人踩着碎石走到湖边。
空气潮湿而清新,顾津深深呼吸,指着前面:“小时候,顾维常带我来摸鱼。”
“黄鳝?”
顾津摇头:“黄鳝在那边的泥池。”
“捅蜂窝摘野果呢?”曾经在高塔村的对话他还记得。
顾津抬手一指:“是不同的方向,在后山上,回头带你去。”
“不急。”李道说:“这里挺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身体轻轻依偎,雨滴在伞面上奏着欢快的音乐,不说话都觉得时间慢下来。
顾津手机在兜里振动了下,进来一条消息。
她拿出来看,是赵旭炎发来的。
顾津回过去一条。
“他很照顾你们?”李道在身后问。
顾津一愣,晃了晃手机:“他说店里新来的海鲜,给留了一份。”
“看见了。”
顾津:“。…”
顾津组织了下语言,隔了会儿,抬头看着他:“其实……我没有特意等你。”
李道说:“我知道。”
她现在还能站在他旁边,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道捏起她的下巴,唇覆上去,吮吻温柔而紧密,说话却霸道:“叫他以后不用留了,我会买给你。”
顾津轻笑,本来还想讲一下她和赵旭炎的事情,现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好。”她踮起脚,环住了他脖颈。
从洛坪湖回来,乌云翻滚,天阴如同傍晚,转瞬间,雨势变大。
密密实实的雨线斜着打下来,一把雨伞已经不顶用。
李道索性收伞,搂着顾津在大雨中快速奔跑,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地面砸起薄薄烟雾。
到家时,两人浑身都湿透,发丝在滴水,脸颊脖颈也湿漉漉一片。
顾津将头发捋到一侧肩头,微垂着视线,去拧发梢的水。她脖颈线条被拉得纤长而柔美,雨水使得肌肤更加水润有光泽,T恤贴在身上,裹出原本该有的轮廓,布料也像临摹纸般透明,显得十分多余。
门半开着,外面雨声很清晰,却在恍然不觉中,房间气氛安静而微妙起来。
顾津动作顿住,忽然抬头。
李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眸漆黑犹如深潭,仿佛浸满那雨水,变得潮湿又深不可测。
在狱中反复磨搓,顾津总觉得重逢后他性子变了许多,可他此刻的目光却带着危险的侵略性,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两人纠缠到一起。
激动而激烈。
窗外天气不断变换,时而细雨如织,时而大雨滂沱。
钟表上的指针不停歇地走着,很久后,李道终于大汗淋漓地翻下来,将顾津收入怀中。
顾津呼吸很轻,闭眼歇着,好半天没有一丝反应。
李道笑:“我还没认输,你倒是先不中用了。”
顾津哼哼着,在他腰间轻挠一把。
李道亲了亲她头顶:“喝水么?”
顾津点头。
李道放开她,赤足去取水。
顾津半趴着睁开眼,看见他的背影,脸上一热,又赶紧将头埋进被褥中。
李道很快回来,将她上身抬起,水杯直接递到她嘴边。顾津嗓中干哑,就着他的手喝掉一大半,剩下的被李道喝掉。
两人又躺回床上。
他搂着她,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忽然一笑:“声挺大,我听见了。”
顾津去捂他的嘴,掌心被他轻啄了下。
她闭着眼仰头,把唇形给他看:“几点了?”
李道侧头瞥了瞥:“差十分钟一点。饿么?”
“有点儿。”
“起来吃饭?”
顾津懒懒的:“再躺会儿。”
两人看着窗外的雨,有一句没一句小声说着话。
顾津手指落在他胸口上,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曾为护她而留下伤疤:“给我讲讲你在狱中的事儿吧。”
李道单手枕在脑后,视线从她脸上转开,望向窗外:“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你的耳朵。”她在他脸侧点了下。
“之前在货运码头留下点儿后遗症,后来阻止狱友自杀,头磕在缝纫机上。”他轻描淡写:“为此意外立了大功,再加上平时生活和劳动改造赚的工分,就提前释放了。”
顾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李道笑了笑:“没什么。”他将她脑袋按回胸口,淡淡说:“也不是我多管闲事,是他触及到我的利益。”
为了让服刑人员受到相应惩罚和改造,严苛的管理制度和高强度的工作任务不仅对身体是种考验,精神上也要承受巨大压力,有人无法坚持,从而会走上极端道路。
自杀事件在监狱中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自杀者本人,整个大队的领导、管教以及每一个服刑人员都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当年的改造积极分子指标会取消,一年的努力都将白费。
“那他后来呢?”
李道说:“活的挺好,还有两三年就能出来。”
好一会儿,顾津轻声问:“你……这样想过没?”
“自杀?”李道轻哼:“怎么可能。”
顾津手指轻轻触碰他鬓角,浓黑的发丝间熬出几点银霜,她把眼泪憋回去,声音有些抖:“应该配个助听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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