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1-5(楚惜刀)》5(楚惜刀)-第342章


这是什么地方?
天际浮动着愉悦跳动的笛声,是沟壑轻快的流水跃过明石,是扎了双鬟的少女顽皮追逐蝴蝶,是青梅竹马初初相见眼中的清丽惊艳,是心有灵犀携手结伴唇角的会心而笑。侧侧仿佛听见紫颜在吹奏灵动的曲子,如风铃在檐上荡出清脆的回声,她踩着乐音,一步步走向前去。
顷刻如梦,一脚踏入玉树冰花的山谷,她惊觉周遭景致变幻成了熟悉的沉香谷。翠媚天成,林峦无际,烟霞如浮光掩映在草木之间,茅屋外菜畦青青,甚至家门前那个巨大的石磨也一般无二。
侧侧瞪大眼看去,不觉回到少年时,轻巧地穿梭其间。这悠悠山谷中,直插云天的高崖俯视着苍生,倾斜的陡峰上,一株老树探出了手臂。樱桃树结了果,粒粒赤珠艳艳流辉。迎春花漫山遍野,金萼如星洒银河,流泻一地的芳菲。一树树紫荆团团缠绕枝头,像蝴蝶簇拥在一处,聆听清风的秘密。她摘了几根花草,一缠一绕,编了花环戴在颈上,一如草原上明媚的少女。
一时间,被尘世束缚多时的她又回来了,与山水笑语对答,与草木活泼应和,天地与她共同呼吸这风月,这花香。
紫颜,你在何处?是否会再度乘鸾踏虹自远方归来?
再美的景致,若她一个人孤单徘徊,就像丹青上绘就的热闹,只是一纸寂寞。
花海中徜徉良久,侧侧走得累了,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栖身暂歇。如林浓荫挡住了艳阳,她倚在树干上,翻转纤手,看婆娑光影中扑飞掠过的小虫。光阴从指缝溜走,细水流年的日子,她就是这样无忧虑地成长。
直至遇见了他。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听见空中荡过他清亮的声音,像是在耳边轻笑,旋过一道细细的风。
“不要叹气,人会老的。”
她转身,没看见任何人影,细想紫颜不会隐身术,莫非又是夙夜的把戏?
“你在哪里?”提步围了榕树走了两圈,空空山谷,举目无人。
“我自是在你心里。”他语声中有隐隐的笑意。
她摸了摸心的位置,曾经微笑感伤,曾经落寞痴狂,从怯怯看着这人世,到览尽天下的风光,只因有他,才感觉到一颗心跳动的重量。
“别贫嘴了,出来吧!”
紫颜委屈地道:“你就坐在我腿上,我怎么出来?”
侧侧急忙跃然而起,回身看去,森森榕树仿佛一个巨人,绿叶纷繁招摇,主干寂寂无声。她将信将疑地碰了碰大树,粗粝的树皮磨着手,不像是假的。
“是夙夜的‘不可说’?”
“你对我太没信心,分明是我的易容术。”紫颜说着,动了一动,但见大树从中裂开,一个仿佛树精妖怪的身影悠悠晃动。侧侧讶然捂嘴,她看多了他的易容,今次太令她意外。
“师父以前说过,他能扮一棵树。想要替他照顾你一辈子,我思来想去,还是做一株大树,让你能依靠。”他掀开一身的褐色树皮,像个精灵从树身中浮出。侧侧失笑看他,那身树皮干裂粗糙,是百年沧桑的一张脸,见惯他晓山横翠的容颜,这色相真是判若云泥。
“你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下回扮一朵花如何?牡丹吧,国色天香。”她忍笑说道,想他以大树为喻,用心良苦,芳心醺然欲醉。
“很有难度……”紫颜蹙眉沉思,似乎真在考虑易容成一朵花,“说不定只能求助夙夜。要是你再要我扮猫猫狗狗,我只好索性改行去学傀儡戏了。”
侧侧扑哧一笑,“我可舍不得。”她轻轻投进他怀里,像是依靠在结实的树干上,格外宁静安乐,“你告诉我,这是幻境吗?”
“是,也不是。”他嗅着她一身清香,比群花更沁人的气息,“夙夜有一位朋友,是花中之神,这百花怒放确是真的,谁让有你在此,叫它们生出争奇斗艳的心思?”
他忽然遥指不远处,“记得吗?你领了我在这里拔竹笋,一开始煮新鲜的笋子总会麻嘴,后来不知怎么就不麻了,脆口鲜嫩……”侧侧望了密密的修篁翠叶,笑道:“这个秘诀,可不能你告诉你。”
“唔,你做给我吃就好。”紫颜微微一笑,两人依偎着坐看云起,身畔杏花闲落。
他玉指轻点,脚边草叶中忽地涌出一地旱金莲,澄黄艳色如香蝶扑翅,环绕侧侧周身。
眼前活色生香,如梦似幻,紫颜奇妙的戏法却不曾结束,继续朝了空中疾点。漫天绯红如雨,旖旎娇花轻盈下落,沾衣不去,侧侧芙蓉秋水俏立其中,玉肌绣缕独占韶华,婉然如仙。
花雨铺开一袭锦衣绣裳,凭空又幻出姚黄魏紫,各色奇花仿佛凤冠霞帔装点。侧侧弯眉怯羞,苦苦等候他多年,眼见佳期忽至,少不得春思缭乱。
紫颜拈出一枚桃核雕刻的精致绣院,“这是元阙和丹心协力打造的,到时请百工司协助建绣院如何?”她凝眸细看,欣然道:“再好不过。”他轻咳一声,空中忽然浮出一件云霞嫁衣,织金捻翠的凤穿牡丹纹样华丽无匹,正合这美景良辰。
“这是你师父绣的嫁衣。”
侧侧香腮晕红,一襟情愁,但化春风。青鸾指下斑斓文彩,令人望之销魂,她目不转睛看了良久,将一捧天香抱在怀中,流连难放。
娓娓琴声忽然在山谷里响起,一曲热烈的《凤求凰》拨动人心。侧侧听出是霁月的琴音,想来此际诸师不知在何处窥视,妙目一转,莞尔笑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司马相如太风流,因而不得长久。”言下之意,用他的曲子来求亲,未免不够诚意。
“你再听下去。”紫颜柔声说道。
侧侧凝神听去,琴音起伏中揉进《鹊桥仙》的调子,款款深情如流水,弹去痴怨恨愁,但见月圆人归,鹊鸟双飞。一阵暖香翩然曳过,金风玉露凝结的香气,裹挟着姽婳丝丝祝愿,在吟猱绰注的琴音中轻拥两人。
不多时,曲调一变,流水锵然,跃清溪而舞磐石,宛转曲折的千万重相思,就这样轻盈地行过人间,看遍风景,紫颜随了琴声说道:“这是我为你自创的新曲。从今后,只有你离我而去,我是再不会走开了。”
侧侧痴痴地笑,什么也不说,任这清景绮言环绕在侧,歆享这宠爱一身的滋味。
两人相依听完琴曲,他玉手一招,像是天神收了风雷,眼前顿时一清。侧侧定睛再看,她分明身在院子里,不知何时,一地花海像胭脂倒翻在锦绣上,开得如火如荼。
紫颜手上捧了七尺绢素,这是他这些日子,暗中绣制的沉香谷画卷。
蕙风暖,芳草绿,年年愁红侵泪雨,他一直记着她的孤单,记着她的执著,记着他不曾相陪的日子里,那个坚强不屈的丽影。这幅画卷,他苦苦绣了多时,体会侧侧初绣龙袍的喜悦与艰辛,把相逢时的记忆,与这些年的知心,密密匝匝刺入画卷中。
“我求夙夜把它炼制成了幻境,这就是我的聘礼,礼轻情重,莫要嫌弃。”紫颜意味深长地看着侧侧,明丽的容颜上现出一抹殷红,望了她欲言又止,“与人易容既然再无挑战,重塑命运创造新生,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她好奇地道:“嗯?说来听听。”他轻咳一声,盈盈目光望定了她,却再无言语。
侧侧像是醒悟他要说什么,忽地玉颈嫣红。
紫颜伸手向她,咫尺鹊桥只等一握,柔声问道:
“你可愿许我生生世世?”
千里之外。
莽莽黄沙漫过,烟尘乱舞的青夷川上,寒风似利刃割破萧瑟的王旗。金甲兜鍪下,远眺沙场的千姿跨着战马,回首处铁骑如山。他长鞭所向,杀气昏昏,可是,冥冥中却有看不见的烟尘,朝他当头兜下。
千姿轰然倒地,亲卫哗然,狂呼而上。
摔在泥土里的帝王,皎如朗月的面容上,倏地飞过一道青气。皮囊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快若流星,隐没在血脉中。没有致命的伤痕,千姿就像在龙床上小憩了片刻,很不情愿地张开凤目。潮水般的欢呼声,令他微微眩晕,不觉摸向胸口。
这里,有奇异的牵动感,一动念就全身战栗,鲜明地疼痛。他脑海里闪过万千片段,仿佛目睹紫颜于镜前修改容颜,弹指间,灵识处似有一只通天彻地的眼张开,冷冷看向整个肉身。
皮囊里潜伏的妖异怪物,渺小细微,狰狞凶恶。它隐匿在筋骨血肉中,狡诈地幻出数个替身,让人寻不到它的踪迹。可是,有了灵台的一点清明,千姿赫然发现它的躲藏之地。
他猛然拔刀,插向心口。
景范岂容他自戕?拼力扼住他的手腕,利刃在臂上划出一片血色。千姿见景范受伤,越发恼怒,用力一推,喝道:“不要管我!你们休想控制我!”他狂肆地朝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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