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明开夜合》明开夜合-第61章


陈家炳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对女人来者不拒,他深谙女人需要什么,也愿意给出她们所需要的。
她深知与陈家炳不会有任何结果,却失去理智一样与他周旋,好像要将从杨启程身上没有得到的,从他身上索取回来。
她终于从每日的平淡之中解脱出来,在背叛和刺激之中,越沉越深。
有一天晚上,陈家炳带她去兜风。
开到野外,他忽然打开了汽车顶蓬,说,刹车坏了,安全带系好,咱们听天由命吧。
然后一踩油门,车子飞似得狂奔起来。
拐弯时,她感觉自己想要被甩出去,路旁生长的树枝就从她脸颊上擦过,她闭上眼,在狂啸的风中,捂住耳朵尖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声音都喊哑了,车忽然停了下来,陈家炳说,到了。
她睁开眼,头探出车窗一看,发现前车车轮就停在悬崖边上,车头已经伸出去了,再多一分,车就要翻下去。
她不由又是一声尖叫。
陈家炳哈哈大笑。
她平顺呼吸,心里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她下了车,发现悬崖下面就是海。
海水拍打礁石,腾起高高的白浪,风中,那声音仿佛忽远忽近。
她一回头,正要说话,才发现陈家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他嘴里含着一支烟,风把浓烈的烟味送进她鼻腔。
她听见自己尚未平息的心脏,又开始激烈跳动。
厉昀终于松开攀在理智和道德上的最后一根手指,甘愿纵身深渊。
有风,有月,有海浪的轰鸣。
她抱着陈家炳,纵情大叫,毫不掩饰自己在这一刻的欢愉。
跑车或许随时都要坠下去,而她溺在越深越冷的水里,丝毫不期盼明天。
然而,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羞愧和耻辱,也一并回来了。
那天回去以后,她跟陈家炳断了来往。
然而,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时候,杨启程与杨静之间暧昧的端倪越发明显,她恐惧自己背德的事实被发现,更恐惧在杨启程身上投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所以,她把事情隐瞒下来,利用这个孩子,终于从杨启程那里,得到了证明她战果的承诺。
杨启程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沉沉地吐出。
这时候,心里反倒不如拿到亲子鉴定书那一刻愤怒。
夜更静更深。
这个家虚伪的假面被捅破以后,反倒让两人都平静下来。
厉昀垂着头,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已经湿了,“……年少无知,喜欢陈浩南,喜欢许文强。可现在才发现,生活中既没有陈浩南,也没有许文强。”
有的,只不过是各自不同的平庸。
她喜欢不平庸,自己却没有本事,只能将一切的不平庸,蹉跎成了平庸。
“启程……”厉昀哽咽开口,仍有些不死心,“你爱过我吗?”
杨启程咬着烟,没有说话。
他想起有次喝醉了,跟缸子瞎扯,两个大男人,闲得蛋疼,居然讨论起“爱情”这问题。
缸子嘿嘿笑:“我就爱我媳妇儿,想跟她过一辈子。”
杨启程也喝得晕晕乎乎,“……我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几把玩意儿,我就知道,很多人没遇到那个想豁出命的人之前,都他妈不过是找个合适的人凑合……”他把脸埋在手掌里,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呜咽声,“缸子,我真想豁出命去,可是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厉昀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泪光盈盈。
杨启程吐了口烟,垂眼,低声说,“喜欢过。”
像是声叹息。
一席话说到这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
杨启程起身,去卧室里收拾东西。
他一眼便看见挂在衣架上,杨静送他的那件羊毛大衣。
他把身上衣服脱下来,取下大衣,披上。
而后,又找了两件穿在里面的换洗衣服,装进一个手提行李袋里。
他正要走出卧室,又想起什么。转身几步回去,拉开衣柜中间的抽屉,手伸出进去,摸出一只盒子。
他把盒子打开,一支秀气的女士手表,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没上发条,秒针还停在他拿到手表的那一刻。
厉昀看着,忍不住背过脸去。
行李不多,几件衣服,身份证、护照、钱包,再就是装手表的盒子了。
杨启程立了片刻,确信没有还需要带走的任何东西。
他顿了顿,点了点门口柜子上,“钥匙给你放这儿了。”
厉昀立在卧室门口,没说话,也没往前走。
杨启程转身打开门。
脚步停了一下,迈出去。
“嘭”一声,门合上,厉昀一声刚喊出口的名字,立时被阻断了。
外面,夜雾沉沉。
杨启程立在楼下,眺望远处的灯火,深深地吸了口气。
人生不过如此,到头来数点行李,也就这么一丁点的重量。
孑然一身地来,孑然一身地去。
而他何其幸运,远方还有爱人,在等他。
第48章 (48)单刀会(三)
天光大亮的时候,飞机抵达帝都机场。
杨启程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给韩梦打了个电话,得知杨静还是没有回宿舍。
电话打了无数次,时而无法接通,时而不在服务区。
除了在飞机上小睡了两小时,杨启程已经快有四十个小时没好好睡觉了,他在宾馆放了东西,来不及休息,马上联系在帝都的人脉,打听陈家炳的下落。
几经波折,俱乐部、私人会所、度假村,全都扑了空,最后,杨启程打听到陈家炳在远郊的一处别墅的地址,据说陈家炳每周三固定会回去一趟。
他累得喘不过气,趁着坐车过去的空档,打了会儿盹。
别墅只让业主出入,杨启程让车先回去了,自己在外面等着。
他自嘲的想,自己蹲在门口抽烟的这幅模样,真他妈跟农民工讨薪一样。
很快,一整盒烟抽了大半,他太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这时候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疼,焦躁让他难以安定,却又不得不按捺克制。
太阳快落山,空气里漫上来一层薄雾。
杨启程蹲得累了,站起身,舒展筋骨。
正这时,前方坡道尽头现出一辆奔驰的车头。
杨启程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站直了身体。
一会儿,车开到门口停下,副驾驶车窗打开,陈家炳从里探出头,笑道:“杨老弟,你怎么在这儿?”
杨启程把嘴里咬的眼拿下来,拿拇指和食指碾熄了——火灼得他头脑更清醒了几分,“把我的人带回去。”
陈家炳瞧着他,似笑非笑,“这话有意思,你的人,不在你自己地盘上找,往我这儿来了?”
杨启程不欲与他再多周旋,“炳哥,明人不说暗话,我就问一句话,杨静在不在你这儿?”
陈家炳脸上挂着笑,瞧不出是真是假,“我要是说,在我这儿呢?”
“我得把她带走。”
陈家炳上下打量他,“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陈家炳笑了一声,指了指车门,“咱们进去好好聊聊这事。”
车七弯八拐,停在一幢独栋前面。
别墅带院子带泳池,极为宽敞。
下了车,陈家炳往里走,杨启程停下脚步,“不进去了,什么话,在这儿说吧。”
陈家炳笑道:“你可能不了解我的待客之道,即便仇人上门了,我也得奉他一杯茶,然后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指一指院子里的石凳,“坐吧,喝杯茶,免得传出去,别人说我陈家炳待客不周。”
杨启程站着没动。
僵持片刻,陈家炳笑了一声,自己到石凳上坐下,点了支烟,翘腿看向杨启程,“你准备拿什么带走杨静?我反正是听说你已经净身出户了。”
杨启程眼也没眨,“一条命。”
陈家炳动作一顿,微眯着眼,打量杨启程。
他穿着件黑色大衣,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脸上毫无表情。
多年前,他在酒吧看场子的时候,就这幅模样。凡有人闹事,拎起拳头,快稳狠准,基本上他在的时候,就没有镇不住场的时候。
“我一直听人说,你以前以一当七,没让人占到一丁点便宜,”陈家炳把烟缓缓吐出来,“可惜了,那次没看到。杨启程,我也不为难你,明天上午十点,就这儿,七个人,你要是打过了,人你带走,谁也不拦你。”
杨启程岿然不动,“好。”
离开别墅的时候,天快黑了。
杨启程缓缓走下坡道。
远处,笔直的树被尚有一缕光线的天色,衬得只剩下一道道分明的剪影,一行归鸟,飞快地掠过树尖。
他站在那儿,看了许久。
回到宾馆,杨启程洗了个澡,仰面躺在宾馆的床上。
身体极累,大脑却异常地清醒。
这时候,才发觉尚有太多事没做,太多的话没说。
躺了一会儿,他爬起来,给客房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客房送来了纸和笔。
他到写字台前坐下,点了一支烟,捏着笔,犹豫很久,也只写下来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他烦躁地抽了口烟,把字涂掉,一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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