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呢喃,我向你告白》第160章


从内比都机场到帕敢到底有多远,欧阳妤攸没有概念,面包车沿着雨林公路,一直开到晚上还没有停,她腰很酸胃里也有些难受。前面四个男人偶尔开窗抽烟,低声用云南话说着什么,阿点妹半躺着睡了一路,直到车开到一个关卡。
持枪军人笔直站在路边,周围是延绵不断的铁丝网,几间平房里走出来人,阿点妹顿时醒了,打着哈欠拉门下车,一种与年龄不搭的痞气,扬手跟身穿迷彩服的中年人击掌,熟络地说了什么,欧阳妤攸听不懂,大约猜到是缅甸话,想来这应该是进入军政控制的地段。
欧阳妤攸当初刚入边境,零零散散听到过玉琴崖的事,四方街的女人在云南和缅甸都吃得开,难怪陈嘉棠让阿点妹来送她,自然是为了给她行方便。
这种感激的念头还没停留几秒,欧阳妤攸透过车前窗,望见路上的方形指标,上面的汉字清晰可辨。
这条路继续往前走,通往瑞丽,中国云南的边境城市。
这里难道是边防站?
现在已经来到中缅边境地界?
就在她惊愣时,阿点妹已经上车,冲车窗外的人招手,面包车启动继续前行。
“阿点,陈嘉棠他让你送我回去?“她虽是疑问,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阿点妹俏皮一笑,“不是回去,是跟我回四方街。“
去四方街?
欧阳妤心间盘升起一股温怒,她无法接受这条路将要把她带出缅甸,甚至离帕敢越来越远,那种感觉就像把她和季临川生生拆开一般,让她绷紧压抑的情绪,瞬间破了口,她颠簸近十个小时,身体原本就有些飘,现在更是不断在发抖。
她颤栗的手掏出手机,眼睛闪过深深的幽怨,听到接通,她顷刻间爆发出戾气,“陈嘉棠,我要去帕敢,你听到没有!我不去云南,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只想见季临川!除了矿场,我现在哪里都不会去,你赶快让人调头!你听到没有!“
她不间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要去帕敢,要去矿场,要去见季临川……
电话那端,低低的声音,问:“小攸,这几天矿场附近出现传染病,你确定要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险?“
她睁目怔神,她竟忘了现在的自己,也有软肋。
陈嘉棠说:“接受吧,他已经死了。“
欧阳妤攸恨不得摔去手机,“你说季临川死了,他死了也要有个尸体吧!“如果不是被逼急,她根本不想用那两个冰冷的字眼,去形容季临川。
她想当初陈嘉棠,人人都说他死了,可是没有尸体,他不一样还是回来了。
为什么陈嘉棠能回来,季临川他就不可以?
她始终觉得,这只是老天在开玩笑,她无声地掉了眼泪。
陈嘉棠的声音穿耳:“爆炸,尸骨无存的挺多,你打算过去一块块认?“原来还有更残酷冰冷的字眼,一块块去认……
欧阳妤攸嗓子像硫酸滚过般,疼得要命,她忍痛说:“要……只要是他,我就认。“
陈嘉棠半响方道:“有一个挺走运的,落了个全尸,你认识的,要不要看一眼?“
说罢,她感觉手机一震,陈嘉棠发来一张照片。
她退出通话,眼泪吧嗒落在屏幕上,她用袖子去擦,可擦完还有,她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
当她重新看向手机,那张照片,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刀片,割断了她所有的希冀。
竟是莫莉。
那个爱抽烟,总是站在季临川身后的莫莉,她浑身粘着红土,整个人像刚从地底扒出来的一样,头发已经看不出是黑色,根根裹着泥摊铺在地上,她胸口的血混着土,已经变成褐色的泥块,她躺在低凹的矿地,照片边缘还有几具尸体。
她死了……
死在了矿场?
欧阳妤攸掌心松动,手机滑了下去,那张照片,像半空中霹下的雷,炸得她浑身筋骨尽碎。
莫莉死了……
那他呢?
接下来陈嘉棠要给她看的,就是季临川了吗?
第138。为什么不杀了我
手机掉在座位底下,阿点妹捡起来扔给她。
见她头抵在车窗上,眼睛散焦像个活死人,拿手指戳她也没反应,只要不闹着下车回缅甸总是好的,阿点妹抱臂继续睡。
车开到一个服务站停下,前面几个男人回头喊了阿点妹一声,他们去洗手间,阿点妹见欧阳妤攸还是睁着眼,等他们回来,她接着蹬蹬脚也下去一趟,几分钟后往欧阳妤攸手里塞了个纸杯。
热水透过一层杯壁,温度传到她手心里。
欧阳妤攸依然无知无觉,失聪失语般将周围所有的声音和人,全部自动屏蔽掉,心如死灰已经不足以形容心境,她此时只觉得眼前整个世界渐渐缩小,铺天盖地的黑暗朝她压挤过来。
季临川,对不起,我不去见你了。
如果不去矿场证实,不去亲眼看一看,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欧阳妤攸缓缓合上眼。
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你回来。
季临川,我会尽力……
等你回来……
几个小时后,面包车停在玉家房前,滇河上吹来的夜风,扇动着丛林树叶哗哗作响,天空是死寂般的黑,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若不是车灯亮着,几乎不见五指。
颠簸一路,车上的人都累得不行,接连下车,阿点妹跳出去,回头见她依然闭眼靠着,阿点妹招呼一声,让其中一个男人把她抱回房里,走上前来的那人手刚碰到她,欧阳妤攸闻到陌生男人的气息,顿时浑身一震,睁眼醒了,她屈臂将人推开。
“走吧走吧。“阿点妹将那人挥走,转眼见欧阳妤攸神情木木的,自己下了车。
她两脚刚落地,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
几日后。
一早阿点妹又站在床边,朝她眼前晃晃手,嗨喂哟叫了几声,一如既往没反应。
明明每天都是醒的,却一动也不动,她瞳仁被眼皮遮住大半,给她水她会张嘴喝,饭也愿意吃,她好像只是木纳地接受最基本的生命需求,除此之外连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若不是呼吸和睫毛偶尔抖一下,几乎很难辨别她是死是活。
“哎,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大老远把你弄回来,你可不能给我死在这儿啊,不就是没了男人嘛,要死要活的,至于吗?“
房外传来叮叮当当的银饰声,玉琴崖走进来,黑瀑般的头发披在身后,她低低望了一眼,继而转身坐在红木椅上,叠起腿,裙下的黑布刺绣靴晃动着。
“阿点,你先出去。“
阿点妹反正也是没招了,她领大金毛蹦跶出去,玉琴崖转脸看向侧躺着的女人,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抽出一根擦燃,点上安神香,甩灭火柴杆,眼睛盯着黑漆的小木棒说:“知道你惦记男人,缅甸那边我熟,就顺便帮你打听了一下。“
欧阳妤攸稍稍抬动了眼。
玉琴崖阴测一笑。
房内燃着淡淡的香,接下来的话却直接把她拖进噩梦。
“帕敢爆炸的矿场早就清理得差不多了,听说尸体完整的没几个,全是缺胳膊少腿的。你男人我见过,挺俊的,但可惜啊,挖出来的那些恐怕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就像昨天,听说挖到个四肢完整但面部被砸毁的男人,哎,人挖出来,没有脸怎么办,你猜最后怎么着?“
玉琴崖见她紧着眉,嘴角一扬转而继续说道:“好在他全身上下还有个特点,就是背后有纹身,而且图案很特别……有鹿。“
背后有纹身……
欧阳妤攸瞬间泪涌,泪水沾湿枕巾。他纹身时曾说,你将来不嫁我,老子把这张皮揭下来送你!
她禁不住一遍遍腹语,季临川,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你这样撇下我,你就放心了?
阿生说生孩子很痛,你不在我万一扛不住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季临川……我真的没法跟你保证,我可能不会听你的话,什么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什么乖乖把孩子生下来,我真的好像做不到……
我做不到……
……
过了许久,她听到房门响,泪水糊住她的视线,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喊她:“姐姐。“
欧阳妤攸从湿透的枕头抬起脸,隐约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端着托盘站在他面前,有点兴奋的笑,“你还记得我吗?“
欧阳妤攸呆木看着他,小男孩把托盘里的碗放在床头的桌上,扶她起来,“去年你帮我救了妹妹,你忘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