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具名》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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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景宏江的正牌夫人杨桂兰正匆匆往厨房方向走着,去查看晚餐准备的进度情况。见到李政的那一瞬间,这位明明已经六十来岁、脸上却不自然地没有一条像样皱纹的妇人,像是即刻改变了主意,将忙碌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以一个非常端庄高贵而又拘谨异常的姿态站在了大厅的中央,她的脸微微抬高了,眼角似不着力、实则暗自专注地望向站在门口的李政。
后者好像并未察觉,只是谦逊而坦然地一笑,朗声道“景太太,晚上好。”
于是杨桂兰脸色稍霁,这才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再不瞧李政一眼,继续朝她的厨房领地视察而去。
家里的帮佣一见到李政,便也不自然地扭回脸去,偷瞧一下杨桂兰的表情,各自忙碌。于是李政只得一个人轻车熟路、却又孤苦伶仃地登上二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却故意放重了脚步,在门上敲了两下。直到里面传来一句低沉“进来”,这才推门而入,满目春风。
“董事长,晚上好。”
这屋子里面的董事长有两个——景宏江,景科舜华前任董事长;景峰,景科舜华现任董事长。
后者轻轻点了下头,前者却似有些不满。上了年纪的老董事长皱了眉头,“让你搬回来住,隔三五天跑来跑去,你不嫌累?”
李政微低下头,含笑道:“我想离公司住近些,加班方便。”
景峰脸上几不可察的一丝紧张与警惕骤然而减,像是松了一口气。李政这才安心走了进去。
从景府出来时几近深夜,李政静静凝视手机屏幕良久,还是拨通了钟蕾的号码。
“因为想你,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孤寂。倘若没有遇见你,轻语流年谁令我忧伤?倘若没有遇见你,沉浮追忆谁抚我凄凉?我寻寻觅觅,破碎的心原早遗落在你的怀里。”
“你在哪里?我送你上医院。”钟蕾强忍出镇定,浑不觉自己的嘴角原来在微微抽搐。
“明天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对不起,明天我去攀岩。”
“一起?我开车送你。”
“谢谢你。我联系好了摩的司机。”
放下电话的时候,钟蕾捂了很久的脸,于是手跟脸之间相差太远的温度终于变得有些统一了。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情话,从来没有。虽然刚刚那一句不解风情说得咬牙切齿、坚定无比,可是不得不承认,即使明知玩笑,这样的话听起来还是让心里升起异样。
于是这一刻,她终于有些明白当初她母亲对她父亲的选择。
当你所爱的人明知永远失去,那么接受一个至少是可以接受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救赎的解脱?只是这份解脱,却如一副永恒的十字架,一旦背上,哪里还能取得下?!
这种任性的事儿,她没能力。
从柏塘到河北省边境的九华山,摩的是到不了的——油明显不够烧。事实上钟蕾下了长途汽车又转大巴、出租、三轮摩托车三种交通工具,这才来到九华山脚下。
幽静的山林,早褪去夏季的生机。在这临近初春的冬季里,只有坚硬泥土散发出的寒冷气息弥漫在丛林的小路。弯弯曲曲,肃然孤寂,只她一个人。
身后不再有汽车追赶上来的发动机响声;不会有人对她挑眉嬉戏说“会挡了别人上下班的路”;不会有突然出现在岩场的假意冰冷;不会在篝火旁肆意挥霍她的注目……
所有这一切,再无踪迹。
钟蕾不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如果她能迟钝一些,至少不是她率先发现那一段往昔的秘密;或者她的脸皮再厚一些,就这样留在齐家琛身旁,一直到齐盛尧实在憋不住把她揭发出来,又能怎样?
至少现在,她还能留在他身旁。
他的眉眼,那样浓郁,无波无澜的时候那样多,所以曾经对她露出的温柔是那样璀璨。他漾着酒窝笑她傻,对她说“傻瓜,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否定我们的感情?”
她真的就是那个傻瓜。
这个傻瓜,自诩聪明,却还没等到失败就早早举了白旗。
而且,这个傻瓜白跑了四百多公里,想要重温那寥寥无几的、属于他和她的回忆,却发现——山上唯一一家专供攀岩者休憩的旅馆关门了。
标注着中文“合家欢旅馆”与英文‘’的双语招牌,铁皮卷了起了一个角,歪歪斜斜地伫立在屋顶上孤独地接受着严寒的洗礼。原本热热闹闹的二层小楼,第二层窗子全是乌蒙蒙的;第一层的大门也紧闭着。
一路走来满怀悲戚的姑娘立马傻眼。
天将傍晚,想走回镇上根本不可能。这可如何是好?她犹豫着敲了门,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几声狗叫,这才稍稍安了心。
只是里面的人直隔了半晌才走出来。
门开的时候钟蕾一下愣住了。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农村大娘正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池大娘,几个月前,她虽然皮肤黝黑身材却圆润,尤其是那一张黑里透着红的脸,乐呵呵的、未开言笑先溢。而今却由于消瘦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似是蒙了一层纱,灰蒙蒙的浑浊。
钟蕾一时震惊不过,倒忘了如何开口。
“我们家旅馆不开了。”
第75章 我要送书啦
池大娘说得有些颓力,满脸疲惫,钟蕾本想央一句“那暂住一晚”的请求生生压在了肚子里。只是想走却又不知能走到哪里,一时没了主意,站着没动;池大娘见她不走,这门却也没好意思关上。
“姑娘,你没开车来啊?”池大娘瞧了瞧天色,又望到钟蕾一脸为难,有些勉强但还是发出了邀请,“我们家老头子病在床上,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家凑合住一晚。”
钟蕾实在有些讪讪,但眼下实在没其它更好方案,只好道了谢跟着池大娘走进屋里。她和攀岩队的队友们曾经聚过餐吃过饭的大厅里还摆放着从前的桌椅,朴实厚重的长方形宽大木头桌子现在整个都蒙了一层灰。只有边角的地方看上去像是还常在使用的,些许干净。桌边摆了两把椅子,其余的都叠放在了屋子的角落里。钟蕾坐在桌边,抬望这曾经的场景,却再找不到一丝当初热闹的气息。
从里屋不断传来老人的连声咳嗽,好不容易歇下来,却又叹着气。池大娘忙着照顾老伴,这一晚上脚步也没停下来,终于等老头子睡着了,她这才塌着腰端过几个馒头坐在钟蕾旁边,劳累地抱歉:“你看姑娘,家里也没啥好招待你的。”
“大娘,大叔这是得的什么病?”
这一问,池大娘浑浊的眼睛透出了湿意。
原来他们家在县城工作的儿子池建国,几个月前在建筑工地干活时出事故身亡了,噩耗传来,老头子也病倒了。现在别说家里的旅馆开不成了,就是能开又有谁还有心思打理?况且照顾一个病人并不是轻松的工作,何况自己也在承受着老年丧子的痛楚。
钟蕾心下黯然,原本因着失恋的那一份戚戚倒全不见了踪影,在目睹了别人这样的灾难之后,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呢?
第二天一早她就告别了两位老人。原定的攀爬计划全部取消。临走的时候池大娘送出她很远。
“这寒冬腊月的,村里到镇上的山路太僻静,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池大娘这么说。
天地间都是冷,满目萧瑟,钟蕾心下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苦拦着池大娘自己走下山。半路一回头,那一抹佝偻的身影竟还在山坡上目送她要走出山路。钟蕾心下一酸,不知怎么眼泪就淌了出来。
她从小妈妈去世得早,自从十岁之后就没享受过这种来自于长辈女性的、温柔而细心的关怀。这位池大娘不是她妈妈,甚至与她那个独立理性的妈妈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可是这一瞬间,当钟蕾回过头来看到山坡上那个略显疲惫、自己都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老妇人,却因为担心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客人而固执得非要看着她走出山路的孤单身形,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曾经久违了的那一份母爱。
如果她妈妈还在,也会在她晚归的夜里站在门口期盼吧?如果她妈妈还在,也会在送她远行的路上凝望着不肯回家吧?
钟蕾从包里摸出钱夹,数了数身上带的现金,留下路费拿出五百块,快步又跑回了坡上,向池大娘跑去。
“你们年轻人挣点钱多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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