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民国》第107章


今晚简夫人反常地穿了件素衣,头发用一支老料玉钗绾了,再没有别的装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南香玉,眉头轻轻皱着,恍惚的绝望中又透出一点奇异的希冀来。
花听偏了偏头,正撞进南香玉的眼神。
她抬头盈盈一双眼望着她,皱着眉头,无声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尽管幅度很小,花听仍是小小地惊奇了一番。
简亦今晚难得地保持沉默,他吃着桌上的饭菜糕点,从始至终没有看简茂生一眼。
“喂,我怎么觉得这南香玉好像对我有敌意。”花听用手肘碰了碰他。
简亦这才抬头寻了南香玉的身影,“敌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花听顺着他的视线,随手夹了块糕点,“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
聪明如简亦,“因为陆予。”用筷尾指了指陆予坐的方向。
“因为他?”花听偏了偏脑袋,正撞进陆予的视线,“看来我还不算是八卦小能手。”
简茂生今晚乐得开怀,酒过三巡,便是通红了一张脸,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花听也实在是猜不出来,他究竟是喜欢南香玉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南香玉本人?
再看看对面坐的白夫人,想到自己的太奶奶赵一然,倘若太奶奶还留在上海,白夫人的命运恐怕也会变得和简夫人一样吧?
想到这,花听便将视线又调回到了身旁简亦的脸上,想到将来自己可能要穿回到21世纪,简亦这小子也不可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先不说是出于什么目的,简家的香火也总该要续的吧?
不免心里头发酸。
“看什么?”简亦敏感地分出些许余光去看她。
“没什么,吃饭。”
桌上高脚珐琅银盘错落地盛着新鲜饱满的水果和晶莹剔透的糕点,茶是从前御贡的恩施玉露,白毫显露的茶针复展如生,婷婷悬浮,最终如玉下落,沉降杯底;花听一阵莫名地难过。
“后天我和因爱去趟香港。”
“什么?”花听手中的杯盏微微一颤,被从身侧探进来的一只手给稳稳地托住。
简亦将杯子重新搁回到木桌上,语调平淡地重复了一遍,“后天去香港。”
他说得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量度。
“我也去。”
“我知道。”
“呃……”突然意识到尴尬。
她刚刚的失态,并不是因为他说起施因爱,而是“香港”这两个字,让她联想到了那张大甲藤帽下,极其倔强的脸。
陈树。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
民国时期的飞机自然是没有21世纪那般豪华。
花听同简亦坐的,就是从美国进口的道格拉斯客机,空间狭隘得厉害,才不到三十个座位;这种飞机体型小,载重量少,也装不了多少燃料,飞不了多远就得加一次油,所以客机在座长途飞行时必须频繁停靠。
票价还贵得很,500块大洋。
早上7点起飞,途径4个站,到下午4点才在香港降落。锤了锤酸痛无比的腰间手臂,花听不禁嗤鼻,坐飞机本来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像这样频繁经停,还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比起民国其他交通工具来,飞机毕竟还算最为快捷,可惜这种快捷需要用惊人的票价来换取,普通人没有这个福气。
到了香港,由于时间紧迫,简亦同施因爱率先去了任务地点,花听则是提着几箱行李去了事先预约的酒店,给三个人办理入住手续。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香港。
她发现香港的秋日并不似上海那般干燥,而是艳丽而潮湿的。
闲着无聊,花听刚办完入住手续,便独自一人去了大屿山上游玩,心里头想着晚饭后同简亦一块儿去陈树那里瞧瞧。
扎身进那些低沉的云层里头去,刹那间感觉到的是一阵灰的雾气便是迎面而来,细茫的雨丝沾染在头发上,然后再继续前行,仰起头来,顶上仍然是一片湛蓝的天。
大屿山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香港的山顶眺望下去,碧蓝的维多利亚港里停泊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随着波涛起伏摇摆,英国国旗肆意飘扬。沿着白色的海岸线向北延望,可以看见更多泥土堆积的码头和沙滩上漂着本地土著的渔船。
九龙半岛上,面向海港建立的白色建筑群星罗棋布地排列在半山,和上海一样,大都是殖民者的商政楼或有钱人的豪宅,穷人拥挤在残破不堪的简陋棚屋里,鱼鳞一样密集在狭窄的巷道塘坳。
怎么就跟上海滩那么像呢?
街上有的是瘦小黝黑的中国人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佬,唯一不同的是,人们口中讲的是浑圆婉转的粤语和夹杂着各种不同口音的英语。
花听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这座城市的口音跟腔调,所以她的粤语歌唱得不要太溜,可就是白话讲不来。
这个被誉为世界三大天然海港之一的香港,在19世纪中后期,被打赢了鸦片战争的英国殖民者逐步吞噬侵占,从1841年到1898年,香港岛、九龙半岛、新界以及四周洋面上两百多个大小岛屿尽归入英帝国的统治。
浮云般的繁华,尽可以遮掩掉轰隆的枪炮声,却消散不掉人们心中末世般的凄凉和慌张。
现如今1935年的香港,和纸醉金迷、枭雄遍地的大上海比起来,还是蒙昧初开的弹丸之地,但和在日军炮火、各种军阀势力包围下的上海比起来,算是更加歌舞升平的安乐园了。
天色渐晚,一些唐楼下的大排档和小饭铺开始热火朝天地营业了起来,空气里飘荡的味道和上海的大不一样,这里充斥着鱼蛋粉、生杂汤、煎酿三宝、油炸大肠等扑鼻的香味。
花听就着街边一处云吞面小摊坐了下来。
短了一边儿腿的木桌摇摇晃晃,刚上来的云吞面被溅出了不少汤汁,她倒是无所谓,撩了袖子便开吃。
可隔壁两桌的几个年轻人却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厉目盯住了一旁正眉飞色舞地在小本子上记录餐点的老板娘。
看这阵仗,花听隐隐觉出不妙。
老板娘反应迟钝,好半天才终于回过头来。
花听低头认真吃面,杏目冷淡地垂着,想着自己还真的是到哪都不安生。
带头的一位马仔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怒道:“这样的破木桌椅,还好意思让我们兄弟几个吃饭?”
好在平时TVB剧看得比较多,马仔此刻说的话,花听大致上是听得懂的。
“哎呀,”老板娘迅速丢下了手中笔记本,“小本生意,各位兄弟就将就一下啦。”话语谄媚。
“将就?”带头的马仔显然火气旺盛,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右侧裤管。
花听夹了一口云吞,低叹一声,侠义心肠便再一次爆棚,“几位小哥为了几张破木桌椅就大动干戈,显然是干不成什么大事。”
花听的一番话,惹来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小姐不似如今香港时髦少女的洋装打扮,反而一身素净衬衫,格子西裤,脚下一双休闲的女士牛皮鞋,穿得不牢靠,随着她二郎腿轻轻晃着,露出雪白的脚腕。
老板娘同几位马仔仔细打量着她一身内地打扮,不知用白话或是国语哪样比较好。
马仔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胆大妄为的女人究竟是谁。
没人回应,花听就继续开口道:“大家坐下来好好地吃碗云吞面吧,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的。”
她怎能如此气定神闲?带头的马仔不服气了,“你个女人从哪里来?又算是哪个葱?”便要从裤管中取枪,却不料花听的动作快他一步,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右手则是不紧不慢地夹着碗里的云吞。
姿态显然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马仔愣了,身后的弟兄们更是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说了让你们好好地坐下来吃碗面。”花听故作语调娇甜,眉眼间却是透出了层层凶意。
两番细致地打量后,马仔的身后人唯唯诺诺地走上前,附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马仔瞬间变了脸色。
“原来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白小姐。”马仔顺着她的口音讲起了一番别扭的普通话,右手则是一个指示,身后所有兄弟又齐刷刷地坐了下去,右面裤兜里硬邦邦的枪管儿磕在木板凳上。
“你认识我?”心里头难免不受控地虚荣了一下子,想不到出名都出到香港这边来了。
“报纸上经常有看到。”马仔脸上堆满了笑,并向她行了个颇具江湖气息的作辑礼,“白小姐,失敬了!”
“哦?你们香港报社还会刊登一些关于上海的事?”花听收了枪,继续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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