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第52章


什么时候办,年底?”
“对。”霍观起道,“到时候您和叔叔来吧。”
“不了。”段太太摇头,“我和老头子这把年纪,懒得奔波来奔波去。”
路秾秾本就紧张,听她拒绝,脸上不由闪过失落。
段太太削着雪梨说:“你寄点喜糖来给我们尝尝就是了。”话锋一转,“靖言那孩子最近没惹麻烦吧?”
路秾秾一愣,霍观起却回答:“没有,他最近一直在拍戏。”
“没有就好。你费心了。他有事从来不跟我们说,我们也插不上手……要不是你,这些年,他不知吃了多少亏。”
“您言重了。”
段太太将削好的梨切成块,摆到茶几上让他们吃。
闲话一阵,不多时,段先生回来,进门拎着一袋子菜。段太太迎上去接过,霍观起两个也起身相迎。
“观起来了。”和段太太的态度一样,段先生语气如常,和路秾秾想的全然不同。
霍观起和他打招呼,路秾秾愣愣地,跟着小心翼翼喊人。
他们两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段先生招呼:“下盘棋?”
霍观起应了。
段太太便把路秾秾叫走:“你来厨房帮我打打下手,他们一下起棋来啊,没完没了。”
路秾秾二话不说,进去帮忙。
见她动作利落,不像生手,段太太问:“在家做饭?”
“嗯。”
“那挺好,结婚了,两个人过日子,哪能天天下馆子。”
路秾秾听着她这般和蔼语气,鼻尖微微发酸,犹豫着开口:“阿姨……”却不知该说什么。
段太太哪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路秾秾想说什么。
“都过去了。”
低下皱纹遍布的脸,段太太垂眸摘菜,“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快过了,就别去想。”
想了也没用,离开的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
路秾秾眼角发红,低下头。
“谦语以前和你们最要好,现在你们在一块,结婚成家,他要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段太太轻声道,“这十年来,观起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们。想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望京的房子里,他来一次我们赶一次,又打又骂,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被扔了多少。”
怎么会不怨呢。
自己的儿子,被朋友一通电话叫出去,大半夜在路上发生事故,心脏病发,原本预计二十岁做的手术,还没等到,就先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恨死了,一度怨恨至极。
可那又有什么用?
活着的人痛苦,走了的段谦语也不会高兴。
“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让他进门的。他跪了不少次,比跪父母还勤。糊里糊涂就到今天。”
段太太仍在说,语气幽幽。
“观起话不多,来了就陪老头子喝茶,下棋,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吃什么喝什么,喜欢的东西,比靖言记得还清楚。”
“尤其是靖言,他那个臭脾气,要不是有观起在背后偷偷护着,在娱乐圈那种地方,怕是要吃不少苦。”
一句比一句让路秾秾惊讶,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霍观起从没跟她说过。
“段靖言他们……”
“靖言不知道。”段太太晓得她想问什么,“那孩子脾气犟,观起不让我们告诉他。”
段靖言和段谦语感情好,最黏他哥哥。他们三人形影不离那会儿,他就时常想掺和进来,干什么都想跟着一块。路秾秾总说他小屁孩,不让他跟。
他对段谦语感情有多深,曾经如何把他们当自己人亲近,后来就有多恨。
路秾秾沉默了。段谦语有这个资格,段家人都有。喉头滚烫滚烫的,她沉沉呵出一口气:“阿姨,对不起……”
段太太似是听到又似是没听到,未做应答。过后,将手里的菜递给路秾秾,转过身去:“洗干净,我炒菜了。”
她撸起袖子,系上围裙,在这方寸天地里忙碌,为了招待他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段谦语的好友。
平和,平静,日复一日,就像段谦语还在,一切都不曾变过那样。
第41章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凝重。
一桩桩一件件,若非亲眼看到,路秾秾做梦也想不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静的后座,分列两边,中间隔着空气长河。霍观起沉默着,不予回答。
她锲而不舍:“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霍观起忽然道,“就像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去医院检查的事。”
追问的路秾秾一愣,看向他:“你……”
“对,我知道。你去了医院。”
“我没有……”
“没有怀孕。”他把她要说的话都说了,眼里蒙上了层薄雾般,看不清明,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如果真的有,又打算怎么办?”
路秾秾动了动唇,莫名被问得说不出话。
霍观起了然:“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哪怕只是个乌龙,在你看来,我这个丈夫并不具有知情权,对不对?”
她不是那个意思,路秾秾想说,可他没给她机会。
“我在想,如果不是乌龙,你又会怎么样,想了很久不敢给自己答案。”
他的语气少见地低沉。车平稳前行,好在隔板升起,后座这些声音影响不到司机,否则怕是连听得人都要胆战心惊。
路秾秾怔愣着:“霍观起……”
然而他并不看她。
沉默缓慢降临,狠狠在他们中间划开隔阂。
“……那你呢。”默然许久,路秾秾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想法为什么又变了?你不是不喜欢,不是不接受,拼命地想法子躲我。为什么现在又不一样了?”
执意选择和她结婚,婚后百依百顺,体贴入微。这些,她都感觉得到。可不管多少次,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敢去想也不敢相信,他心里有她。
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当初他要那样用力地推开她。在她坦白心意以后,他一次又一次选择避而不见,甚至在她固执地逼他来见自己的时候,宁愿让段谦语代替赴约,也不肯去。
“那个决定,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霍观起没有正面回答,沉吟后开口,“你恨我怨我十年,我知道。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亡羊补牢,过去的追回不了。但——”
他停了一下。
“在你心里,我真的一点机会也不能再有吗?”
承受的痛苦,对自己的谴责,谁都不比谁少。只是人活着,还得向前看,他尽力弥补,带她来段家见段家两老,不是想逼她要挟她原谅。
“是我的错,对自己的情绪和心意,我意识到的太晚,谦语出事……是我的责任。”他说,“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
路秾秾扭头看向窗外,深深抒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
从越城回来的这一晚,两人没有交谈。各自走动,各自洗漱,各自躺下,相安无事地入睡。
身旁路秾秾背对着他侧躺,霍观起平整地面对天花板。窗外透进的月光让屋里不那么黑。
十七岁那一年。
天气很好的那天,他们三个曾经一起去露营。
路秾秾或许记不太清楚,那天她很累,看星星看到一半就在帐篷前的椅子上睡着。霍观起和段谦语没有吵醒她,小声地讲话,彼此都将身上的摊子盖在她身上。
他去帐篷里拿东西的时候,回来,看见段谦语俯身靠近路秾秾的脸,最后一刻却又停下,叹了口气。
霍观起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惊讶,意外,预料之中……以及一丝清浅的,化不开的怅然和难过。
段谦语想亲她。虽然未能真的亲下,这一点已经教霍观起如临寒窟。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段谦语是他为数不多亲近的人,包容他,关心他,亦兄亦友。可是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那一晚,霍观起彻夜难眠,几乎睁眼到天亮。
第二日一切如常,不知情的路秾秾,温柔平和的段谦语,还有心事重重的他。他挣扎了好几天,每一秒都煎熬难渡。
最后,决定退让。
那时候他不知道,感情这回事,是没有让的。
他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样对三个人都好,默默退出,成全,谁都不必尴尬,可以长长久久地一直走下去。
路秾秾对他的好感,为了扼杀掉这一点喜欢,他开始躲她,私下不再两个人会面。
路秾秾怎么会察觉不到,他越是躲,她追得越是凶。于是一时的阴差阳错,造就了三个人的遗憾。
霍观起望着天花板,许久不能入眠。
那时露营的事,路秾秾并不知道,如今段谦语已经不在,他也不打算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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