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夜蝶》第142章


……
当年还不满十六岁的顾永昌,就这样离开了家乡苏州,跑到了上海。
从最低微的小学徒做起,结识了同样做小学徒的贫家少年成守坚,结拜为兄弟。之后……历经多少坎坷,只有他顾永昌一个人知晓。
多年后,很多人赞他“少年英雄,在上海滩赤手空拳打出天下。”
然而不为外人所知:顾永昌能在上海滩“赤手空拳打出天下”,很大程度,凭的是他那张脸。
即使是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一身布衣裤,他依旧是个非常出众的翩翩美少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毕生积蓄的女人,其实很多。这些女人,多数给他年纪大很多。顾永昌一开始很厌烦这些老女人在他面前“笑出皱纹的脸”,但时间长了,他渐渐明白了这些女人的价值,尤其是有钱有势的。
他第一次和女人上床,对方比他大了十七岁,最上等的官粉也抹不平眼角的皱纹。可她很有钱,又总爱哭,只要她哭的时候美少年顾永昌就主动亲她眼角皱纹的泪水,她就会在少年的怀抱里幸福地颤栗,再心甘情愿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尤其是金钱。
顾永昌从此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店铺,再后来,他又傍上了一个寡妇,对方除了有钱还有势,并凭着此人的钱势,轻而易举打发了那个总在眼角皱纹盛满泪水的老女人。
他运气真好,和寡妇在一起一年后,比他大十一岁的寡妇就一病死去,并将一半的财产都留给他。
他年满十八岁,已经不满足在女人那里仅仅索取金钱,开始寻找合适的目的,将她们勾到手,再从她们身上索取商业信息。
一大半靠脸,一小半靠甜言蜜语,被他看中的“有价值老女人”,没有哪个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当然,他也聪明,知道有些夫君或子侄厉害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碰。
顾永昌有时候回忆起少年时的打拼经历,内心深处也觉得,当年的他,简直可以用“厚颜无耻”来形容。
当然,他心中的“厚颜无耻”,并非是指踩着女人的肩膀往上爬。他所谓的“厚颜无耻”,是在床上对那些老女人们说的各种“甜言蜜语”。那些“甜言蜜语”,对那么些总爱笑出明显皱纹的女人们说出来,着实令人作呕。他内心想呕吐,脸上却是假惺惺的情意;可那些老女人们,却分明很爱听,丝毫不觉得恶心,更不觉得难为情,甚至总是总是要求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说给她们听,一直说到她们开始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却在内心深处吐得翻江倒海。
令人作呕的这帮老女人们,她们笑的时候真的没多照照镜子,数数自己脸上有多少个皱纹吗?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在上海滩发展出自己的事业,情场老手的顾永昌和最后一个老情人和平分手,从此找女人,不为了钱势和商业,却只为了自己的喜好。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老女人,从十八岁起,他开始偏好年轻水嫩的姑娘,尤其是女学生们——读过书,有教养,谈吐好,眼神清澈,肌肤细嫩……比起那些老女人,真正是天壤之别。
二十岁左右的顾永昌,年轻英俊,更兼有钱有势,勾搭女学生简直轻而易举,他唯一烦恼的,就是如何甩掉这些总是从纯情到深情的小女孩。
在不知第几个女学生哭喊着非他不嫁后,刚刚收到一张照片和一封信件的他,用伤感又遗憾的语气说家乡有发妻……然后收拾了行李,回到了家乡苏州。
照片和信,都是黄薇澜寄来的。照片上的锦衣少女,真正如花似玉,相貌胜过他几乎所有情人。他端祥未婚妻的照片端祥了许久,算算时间,想黄薇澜今年都十七岁了,正是鲜花绽放的年纪。
他信守承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八抬大轿和几十个箱笼,在苏州城招摇过市,大张旗鼓地到黄家。
黄家人几乎全跑出来迎接他,除了未婚妻。他锦袍玉带跳下高头大马,径直闯入后院闺房,在飘着纸墨香的少女闺房中,看到书桌后衣饰华丽又如花似玉的未婚妻黄薇澜,也看到坐在未婚妻身边的衣着素淡又文静端雅的女学生陆玉娥。
黄薇澜比陆玉娥更美貌;陆玉娥比黄薇澜更文秀。
如果说黄薇澜是一枝华美夺目的蔷薇;那么陆玉娥就是一朵淡雅宜人的茉莉。
两个少女,看他突然闯入,都红着脸低下头。
他盯着书桌后两个少女盯看了许久,只觉得眼前的“华美”与“淡雅”,各具千秋,着实让人分不出高下!
……
因为那个看上去并不亚于未婚妻的陆玉娥,他几乎毁了自己的婚姻。当然,只是“几乎”。
再后来,他在二十五岁之前,还找了不止一个情人。多数还是女学生。唯一一个不是女学生的,有丈夫有儿子,在无锡被他偶然看到……半强半诱,迫使对方就范。只因为这个人/妻,长相和那个私奔后害他丢尽脸面一度无法在家乡立足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他和后来英年早逝的父亲一样,压根没去找“跟富商私奔的娘”。只是辗转听闻,那个丢尽顾家脸面的亲娘,客死异乡。
……
窗外又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顾永昌从往事回忆中惊醒,回头,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是顾唯妍,站在林晨枫面前,不知说些什么,仰头笑得一脸灿然。而站在她对面的林晨枫,笑得分外客气,甚至有些拘谨。
林晨枫在妍儿面前,向来都是这般客气又拘谨。
妍儿却在他面前撒起了娇。
顾永昌皱了一下眉头。
旁边顾维崧突然站起来道:“枫是来找我的,我去……叫他到会客室。”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顾永昌摆手:“不必!现在不忙这个。刚刚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把大事考虑清楚。”
他说的大事当然不是指窗外的林晨枫和顾唯妍。
眼下,他要真正考虑的,是顾家……全家上下的命运。
“家道中落”,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苦楚,才能知道这般“一落千丈”有多可怕。
两个儿子,各有各的营生,且都成年,大致也能照顾得了自己;
太太有些积蓄,倘若只是衣食无忧,不讲究富贵派头,也够过完后半生;
只有妍儿,为人脾气……也确实是被他和崧儿这对父兄宠坏了,且终身大事至今无着落,倘若真的沦落为穷姑娘……她又怎么能受得这样的苦!
顾永昌指尖抖了一下——被烧得通红的烟头烫了手。
他将烟头丢进了瓷盘中,拿定了主意。
顾永昌和周德征私下里一次会面。
顾永昌开口定购一千条德国制好枪,周元帅却只是摇头笑说:
“外面果然谣言多,尽说我手里几千条德国枪,真正好笑!明明我周德征多年前就已经弃军从商,在上海做个小财主。只是毕竟军队出身,压箱底的一些货还是有的。这不,开战了,我周德征也知自己是中国人,别的忙帮不上,这压箱底的货中,挑选了最好的三百支毛瑟,自己再掏腰包找老熟人购得二百条KA98K机枪,凑成五百,捐给冯司令,当然不敢要一个铜板,算是周德征一点点的爱国之心。顾老板在这个时候找人买/枪,真正奇怪了。城外咱们中国人军队,这个时候就算补充装备,也不至于找你我买/枪呀。如今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不过是尽已所能捐钱捐物罢了。非常时期,做军火生意,一不小心,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发国难财’,再赔上身家性命的。顾老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德征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开始慢慢品茶。
顾永昌却笑道:“周老板严重了。都是生意人,当然是生意为本。城外战况正烈,最终结果如何,也不在于或多或少这一千条德国枪。只是对方开价的确很好。他们开出的是这个数字……”
顾永昌对兀自品茶的周德征,小声说了个数字。
周德征放下茶碗,笑道:“顾老板的生意经,我也不是不能明白。正如顾老板刚刚所说,这战况结果如何,和有没有这一千条德国枪,确实没啥关系。只不过……唉,别看我半生军涯,如今做了多年财主,早已变得胆小。就算我有心做生意,也实在是没有冒着被骂‘发国难财’的胆子。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顾永昌盯着他。
周德征又愁眉苦脸道:“我是为一个朋友胆小——他倒是有一千条德国枪,要在两天后的深夜,午夜十一时到十二时,八字桥附近,再悄悄运到冯司令那里。据说这一千条枪是个惊喜,冯司令及其手下原本不知情。这么悄悄运过去,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可这样的惊喜,倘若路上有什么闪失,被人劫了,可就是糟糕之至!顾老板,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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