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羽翼》第16章


苏牧问:“那我能不能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地跟你?”
正在打牌及周围观战的弟兄们立时就扯着嗓子咋呼开了,二哥点评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出口成章啊这是,这几个词弟兄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苏牧嘿嘿一笑,另一个人说:“那当然,大哥为了大嫂,那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大嫂是高材生,大哥突击几本书算什么?”
苏牧挥挥手:“别岔开话题!安卉,我到底能不能跟你?”
安卉一开口,就被周围的人一片“能,当然能啦,废话不是?你不跟她谁敢跟她”的调侃盖了过去。
苏牧说:“行,我就跟你,大不了我们俩抱在一起去死呗!”
当下语惊四座,大家纷纷捂耳朵:“长针眼了长针眼了,当众海誓山盟啊这是!”
“你小子是真文盲啊!长针眼那是眼睛,有耳朵什么事啊?”
这一局就这么开打了。出了几轮牌之后,安卉打了一门副上的三个10,正好苏牧有三个K压过去,于是就轮到苏牧出牌了。
他赶快迫不及待地打他那四个Q,然后再打四个10,哗啦啦的一下,把分全拿了。可他直打到最后也没跟庄,结果安卉作为唯一的一个庄家,孤军奋战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不但败北,还惨败到让闲家升了一级,顿时变成比祥林嫂还怨的怨妇,苏牧一抬头就撞上她刀子一样的目光,搭配着哭音血泪控诉:“哼,想当年是哪个某人海誓山盟地说要跟我一起去死的?结果倒好,我死了,被他杀死的!”
大家哄笑成一团:“完了完了,大哥今晚上要跪搓衣板啦!”
“搓衣板算什么?最近有出来跪榴莲的,那才叫惨呢!”
苏牧大大方方地领罪:“老二快去,给我买榴莲去!”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后的后来,这个牌局上的情形,会变成他们俩之间最大的反讽。
安卉的高一开学之后,再和苏牧见面就没这么容易了。
毕竟不是像别的早恋的同学那样,两个人同在一校,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过是个临时工,大约只能算个社会青年,除了仍旧像过去那样冒充她哥哥给她送东西之外,还有什么余地去常常和她在一起?
但是假如不每天见面,他会很想她,她也很想他。
于是他每天晚上在她父母睡下之后,悄悄爬上阳台来到她的房间,俩人依偎着说会儿话。
有一天晚上,他们说着说着话,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雨其实不是很大,但安卉舍不得说出那句“我拿雨衣给你,你快回去吧”。
她跟自己说:雨衣在客厅,我要是出去拿,说不定会惊动爸妈的。
苏牧也一直没提,只过一会儿就说一句:“这么晚了,这雨怎么还没停?”
他们俩同时说了句“要不……”,又同时刹车,目光一撞上就立即转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苏牧隐忍地按捺着,没再往下说,安卉轻声道:“要不……我拿床被子给你,你在躺椅上凑合一夜?”
苏牧立刻答:“好。”
那天晚上,他就躺在靠着她的床的躺椅上,身上搭着她的小粉兔被子。他们俩手拉着手,睡得又香又沉。
半夜,安卉醒来,忍不住细细打量苏牧的睡颜,有一种坐拥一个最好秘密的幸福。她不觉得害怕,倒是忽然有一种住在陌生的旅馆里、因而像是在旅行的错觉,不由自主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和振奋。
他们俩谁也没主动提出,也没有约定,但是从此以后,苏牧晚上基本上就睡在这张躺椅上了,天快亮的时候,安卉妈妈起床的动静总能将他惊醒,他便到阳台上看清楚四下无人,悄悄爬下。
有一天半夜,安卉熟睡中把被子踢了,嘴里就嘟哝了一声:“冷冷冷!”
苏牧惊醒,连忙替她把被子盖上,她却又不高兴地说:“热热热!”
他笑喷了,第二天把这事说给她听,然后评论道:“你是山本五十六啊?还虎虎虎呢!”
安卉弱弱地问:“虎虎虎是什么呀?”
苏牧道:“是日本袭击珍珠港时的口令。”
安卉忽感惭愧。
她是全市中考榜眼,论起这些课本上没有的知识,却不如没怎么读过书的苏牧。
又或者,她应该骄傲?
还是应该感动?是不是真像他的弟兄们说的那样,他是为了她,才强迫自己啃书本?
天气变冷了之后,苏牧衣服穿得多了,行动难免没有过去那么灵活。有一天晚上,他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勾破了。
安卉要他脱下来,她给他补。
冬天的牛仔裤很厚,安卉很少做针线活,不算特别熟练,为了顺当地走针,甚至动用了镊子顶针这样的工具,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就着台灯柔和的暖光,专心致志地边做事边听音乐,他也没说话,只靠在躺椅上看她。她一边补一边听见mp3里一会儿在唱“爱真的需要勇气”,一会儿又唱“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对这些歌词,从来也没这么有共鸣过!
她抬眼看了看他,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嘴角似乎还噙着一缕淡淡的笑。
他那么幸福,她也那么幸福。
在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心里,随便一件什么事都可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幸福仿佛总是很大很遥远,可是要真的实现,其实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得到的举手之劳。那一刻,她一点也没有办法怀疑他们这一生会幸福到难以想象,幸福到成为故事,一个无论什么时候讲起来,都会让人不由自主放缓节奏柔和声调的故事。
在夏赟铭找上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这一点。
因为她当时根本都没有意识到,夏赟铭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天,安卉放学回家,刚出学校拐了个弯,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她应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男人,理着平头,一脸英气,站在一辆警车旁边,但是没穿警服。她一时没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警察,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坏人。
那人对她身旁的同学和气地说:“你先走吧,我有事跟安卉聊。”
安卉的同学跟她对望一眼,两个女孩子都有些无措。不过彼时正是光天化日之下,一时犹豫之后,那同学也就走了。
安卉戒备而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人,保持着好几步的距离。他笑了笑,走过来,亮出警官证:“安卉同学,你好,不要紧张,我就是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安卉看到他警官证上的名字:夏赟铭。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的父母是有多贪心,既望他文武双全,又盼他名利双收。
她小声问:“什么事?”
夏赟铭目光炯炯,是警察该有的样子:“你和苏牧很熟?”
安卉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夏赟铭反问:“你觉得呢?他应该怎么了?”
安卉心里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苏牧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还是过去做过什么事,现在被翻了出来。她六神无主,咬着嘴唇目光闪躲,不知如何是好。
夏赟铭清了清嗓子:“我是市局打…黑办的,你觉得苏牧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只要坦白跟我说,对他只会有好处,明白吗?”
安卉把心一横,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说:“他没什么好交代的,他以前……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可是那会儿你们也抓过他,不都一两天就放出来了吗?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那次二哥来劝她的那些话,此时倒是都派上了用场。
夏赟铭看着她,不动声色:“希望如此。”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却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其他信息什么都没有,说是名片,倒更像是用硬纸随手打印出来的纸条罢了。
他说:“有什么事跟我联系,包括他如果欺负你,都可以找我。”
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安卉觉得他说得意味深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刺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16、16 。。。
当天晚上,安卉把这件事告诉了苏牧。
苏牧莫名其妙:“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已经什么事都没再做过了呀。”
安卉放下心来:“那就好,可能他们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备个案,顺便监督监督你们。”
苏牧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或者说,事情本来也应该只是如此简单。夏赟铭是市公安局长夏正先的独子,是年刚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回来,他倒很有几分雄心与傲气,不愿意别人说他是混吃等死的太子爷,一心想做出点成绩来。分到打…黑办之后,他翻查了历年的资料,开始逐一调查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及混混们,苏牧自然逃不掉是其中之一。
资料显示,这个苏牧过去带领一帮小混混,违法的事情犯过不少,犯罪却没有过,而且近一年多以来,这帮人似乎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一个个安心当起了良民。
他去跟过苏牧几次,发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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