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剑出鞘》第54章


两周后,第一次回到医院复查。
匈牙利大夫看完片子,表示恢复情况良好,韧带已经开始生长。他让肖铎不必担心,按找这样的速度,绝对可以参加来年夏天的奥运会。
听闻此,杨梅激动得眼眶发胀,本能地握紧了肖铎的手。
他也紧紧回握住她。
当大夫低头准备写病历的时候,视线余光正好扫到肖铎膝盖处,看到了那厚厚的石膏板。只见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捻起一撮白色的粉末,用蹩脚的英语发问:“What"s this(这是什么)?”
第50章 外婆家
杨梅定睛一看; 发现固定关节的石膏上布满鼓包; 轻轻搓揉就会撒下粉末。
石膏定型后是不怕水的,但也要尽量避免潮湿环境; 否则会影响使用寿命。详细询问了护理情况之后,匈牙利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责怪她照顾病人太不负责。
肖铎急忙插嘴:“It"s all my fault(都是我的错)……”
大夫没听他的解释; 而是将矛头对准女孩; 连珠炮一样地提出各种质疑。情急之下,他说的全是匈牙利语,两人根本听不懂。然而; 那幅度夸张的手势、铿锵有力的口气,都已经足以证明问题的严重性。
刚刚还为伤势恢复感到庆幸,杨梅如今却像被浇了盆冷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她不敢反驳; 低下头乖乖听训,偶尔在手机上查找关键词,确保自己没有误解任何意思。
韧带撕裂属于典型的软组织损伤; 外部固定是为了避免患者受到二次伤害,必须杜绝意外情况的发生——若非医生眼睛尖; 注意到石膏已经受潮变形,等到下次复查的时候; 肖铎的右腿就彻底废了。
“Never ever do this again(再也不许这样做)!”
敲掉旧石膏,用支架固定膝盖,又重新倒模、包扎、铸型; 进进出出地忙完这一切,半天时间已经过去。离开医院的时候,匈牙利大夫将他们送至大门口,还在不厌其烦地提醒各种注意事项。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莫过于别让肖铎自己洗澡。
杨梅推着轮椅,怯生生地点头如捣蒜,心中自责与愧疚到达了顶点。
进入九月,布达佩斯的天气也渐渐转凉,马路两排的行道树缀满了黄叶。夕阳下,片片落叶随风飞舞,浸染出独属于秋天的色彩。
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间透撒,带来些许温暖,却难以驱散身体里的寒意。
肖铎坐在轮椅上,任由她推着自己往前走,临到要进公寓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别哭,不是你的错。”
抹了把脸,杨梅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泪流满面。
从隐退巴黎到重返赛场,从亚运会折戟到世锦赛夺冠,知道肖铎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坎坷艰辛,才会特别想要为他做点什么;放下国内的店铺经营,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面对茫然未知的命运,她试图用最勇敢的信念支撑彼此。
谁知结果却适得其反。
背负着压力,杨梅自然会期待更高,也很难接受打击——特别是诊断结果由好变坏,满怀期待悉数落空,心情就像从云端坠入泥坑,感觉特别有落差。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滴在轮椅椅背上,沾湿了男人的肩膀,也将一颗心融化。
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腰杆笔直地端坐如松,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反复重申:“你做得很好,不要责怪自己。”
杨梅鼻腔一酸,眼泪再次决堤,失去控制地肆意流淌。
她很感激肖铎没有回头,没有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情绪崩溃之后的哭泣如同发泄,无论如何深呼吸都无法平静,索性捂着脸哭了个痛快。
推门走进公寓的时候,杨梅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声音也沉如铁锈,充斥着浓浓的鼻音。
脱下外套,她快步冲向厨房,欲盖弥彰地掩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晚饭,马上就好……”
话还没说完,一双温暖的大手就从背后袭来,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肢:“别急,我不饿。”
天与地颠覆逆转,抵触和抗拒同时消失,紧绷的肌肉被亲吻融化,拥抱像潮水一样抚慰着惴惴不安的情绪。
带有体温的呼吸近在咫尺,从嘴唇传导至内心,引发微弱却毋庸置疑的颤栗。
他那潮湿的细吻如雨滴般坠落,用最真切的表达承诺期许,悉心呵护一方珍宝,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面对此情此景,杨梅不可能无动于衷,也下意识地轻启唇瓣,听凭对方攻城略地。
舔舐、逗弄、吸允,对彼此的怜惜驱使身体做作出回应,毫无保留地交替互动,用本能替代思考,将自责变成呻&吟。
到最后,她不得不卸下矜持,脸也埋进对方的肩头,却还在闷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肖铎用长指绕过乌黑的秀发,不轻不重地为恋人按摩头皮,制造出一阵阵酥麻感受,促使神经彻底放松。
“别说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你压力太大了。”
他的声音听起着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充满平静的回响,让杨梅忍不住剖白内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想让事情越来越好,却不知道出现意外该怎么办。”
他牵她坐到自己的左腿上:“没必要对自己太高要求,你做得很好,找房子安顿、生火做饭……”
“还害得你差点膝盖变形。”
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肖铎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变形金刚,哪有那么脆弱?全世界的医生都喜欢夸大其词。再说,如果不是我坚持自己洗澡,根本不会出这种事,你完全没必要自责。”
两人额头相抵,透过迷蒙的泪光,杨梅依然能够看清对方的眉目,带着笑和毫无保留的包容。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波动频繁,即便是在正常状况下,也很容易陷入大悲大喜的极端——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太正常,若非及时发现并宣泄,有可能郁积于心造成更多麻烦。
恢复平静之后,杨梅坚持要承担责任:“你是病人,我是看护,出了问题当然是我的错。”
肖铎挑眉,假装不服气地反问:“你以为这是我第一次受伤?第一次韧带撕裂?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受过哪些伤?”
“骨折两次,脱臼一次,韧带撕裂的次数记不清了,只是没有这么严重。”
他耸耸肩,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身体:“职业运动员本来就有风险,击剑已经算很安全的项目了。我从小到大练了二十多年,难免会吃些皮肉苦,还好没有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因为常年在室内训练,肖铎生得细皮嫩肉,肤质也很好,不仔细根本看不出身上的那些伤疤。
训练、比赛、竞技,击剑生涯为他加冕各项荣誉,也制造了无数伤病,让人即便旁听也不忍卒闻。杨梅的震惊渐渐演变成麻木,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勉强维系着表面上的克制。
肖铎不想让她继续自责,只好对最后一次受伤的过程详加描述,还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
沉吟片刻后,他依稀回忆道:“那是里约奥运会前夕,距离比赛时间比现在还短……肩胛骨骨裂加韧带拉伤,睡觉都不敢翻身,生怕压到伤口影响恢复。”
杨梅立刻像触电一样弹起来,躲得远远的,生怕压到他的旧伤。
肖铎大笑:“过去这么久,早就长好了,你还真当我是玻璃做的?”
她却拒绝妥协,躬身坐到地板上,坚持固执的反驳:“医生说过,各个人、不同年龄的恢复情况不尽相同,四年前你才二十多岁,跟现在不是一码事。”
“那倒也是,”肖铎挠挠后脑勺,“如果错过东京奥运会,我就可以直接退役了。”
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退役”二字有着特别的含义,即便只是在无意中提起,也会让气氛变得莫名沉重。
杨梅清了清喉咙,主动出声转换话题:“上次也打了石膏吧?是谁照顾你的?让我取取经。”
有那么一瞬间,肖铎眼中的光亮骤然熄灭,甚至没有残留任何痕迹——自两人相识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对方这副模样,当即闭上嘴巴。
十几秒钟之后,杨梅尝试再次开口,却被男人截去话头:“……是我外婆。”
提及那个亲昵的称呼,他脸上的表情无比落寞,就像一只风筝被扯断了线,毫无羁绊地在半空中飘荡,再也回不到原点。
杨梅在父母亲身边长大,并从未过度依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却不妨碍她理解肖铎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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