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耽兮不可说》第69章


跟着一起排演了段日子,彼此也算相熟。梁欢知道,这个姑娘,但凡开口,总有一股子不毁气氛不罢休的劲儿,嘴里蹦出的玩笑话也总是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时常好奇她究竟是吃了什么才能长出这样的脑回路。
可饶是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仍有些恍惚。莫非,自己对她真的起了那样的心思?
大概意识到自己这回的玩笑当真过了头,唐令仪看了看手表,很快救场:“都快九点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然而气氛愈渐尴尬。
礼服宽大,梁欢没办法一个人穿上,当然也没办法一个人脱下。唐令仪走到他身前,伸手解开缚在他腰上的大带与腰封。大带足足有两至三米,在他的腰上绕了一周有余,唐令仪便伸手绕到他腰后,将整条大带从他腰间抽离。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为了不撞上他的胸膛,她侧着脸,坠了红豆耳饰的耳朵几乎贴上了他的心口。
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
从前第一次换上这身礼服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的举措,太过亲昵。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梁欢能安安稳稳缩在这套繁琐的服饰里不栽跟头,就该谢天谢地了。他甚至都记不清唐令仪究竟往自己身上加了几层衣裳。
或许,对她而言,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唐老师从前也这样帮别人穿汉服么?”微微抬起脖子,他望着榫卯交错的天花板,脱口问道。
唐令仪从他喉下的假领中收回目光,疑惑地望向他:“是啊。很奇怪么?”
~~~~~~
收了假领,他终于又变回了那个衬衫西裤的现代人。
三进的旧居,只有这一处贮藏衣物道具的西厢房还点着明晃晃的灯。甚至整条恕里街,都因为工作日的深夜而添了一份寂静。
“我送你吧?”梁欢站在庭中望着漆黑的夜空,等着收拾礼服的唐令仪。
身后一片安静,只有衣袋相触的窸窣声。
他无趣地拈了片叶子,交替着用食指与中指揉搓。渐渐有股草木的汁水味儿蔓延到了鼻端。
“吱呀——”
唐令仪终于收拾完了西厢房,肩上背着与米色大衣相配的包,一手挂着尚未穿上身的大衣,一手提着梁欢的公文包,关上了门。
连最后的西厢房都失去了光线。
庭中昏暗,只有垂花门上那颗简陋的灯泡,幽幽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唐令仪踩着高跟鞋蹭蹭蹭跑到庭中,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直直朝梁欢抛去。
七八厘米的细高跟被她踩得风生水起,梁欢听着清脆的脚步声,正想叮嘱唐令仪注意脚下,不妨被她扔了个满怀。
见他接住了,唐令仪又用她那独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呶,拿着。”
梁欢低头,看了眼接到手中的东西……车钥匙?
唐令仪背上包,又将他的公文包甩到他怀里:“不是说送我么?车给你开。”
作者有话要说: 梁欢如果知道唐令仪怎样在姜老师面前挤兑自己,会哭的。
☆、梁欢番外·下
“林学弟; 看清楚了; 郑以恒和你不一样,令仪和我也不一样。躲在郑以恒背后才敢追自己喜欢的姑娘,算什么本事呢?”
自上学起,梁欢与姜宏就渐渐行远。这一回姜宏被邓如静押着来接他; 两人心底俱是尴尬。且又隔了十多年的岁月,所谓发小,其实到也真未必那般相熟。
至少他这小半月; 大多时间都与唐令仪耗在了浅草书院。他从来不知道; 向来含蓄温和的姜老师,竟还能散发出这样魄人的戾气。也不知道,林书哲; 竟对唐令仪含了这样的心思。
还未走近休息室; 就听见了姜宏咄咄逼人的话语。司射阁的那位林书哲; 他先前在书院排演时就见过几面。国画出身的男人,周身弥散的书卷气却挡不住那双眼睛下的精明。那时候他跟着蒋先生来书院与顾亭协商事宜,三进院的庭中只剩唐令仪仍孜孜不倦地纠正他的姿仪; 见到林书哲后,她那惯常的严谨中带了分连他都能轻易觉察的刻意。他觉着; 这两人的气氛不对盘。
果不其然。
酒后吐真言; 唐令仪借着酒意把从前的风流糊涂债一股脑地吐给了他; 精致的眼妆被眼底似有还无的水汽熏得向周边晕开,显得一双眼更大了。
大而无神。
看着她迷离的醉眼,他分明感到; 一颗心往下坠了坠。
他大概真的对她上了心。
~~~~~~
扪心自问,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不是露水留情的风流种。
更何况此刻她醉了。
是以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心无旁骛。
可当她用那双流转着水波的双眼望向他的时候,一颗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跳。
醉酒的女人总会沾染上白日里不曾有的媚态。
而后,她说出了一句让他更心惊的话:“你怎么还穿着西装呐?脱了!”
……
喝酒喝酒,她大概将展演的记忆也喝到了肚子里。
他把皱巴巴的裤脚从欢欢嘴里救出来,捏着小泰迪的脖子,正想告辞,却冷不防她幽幽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害羞什么?换个衣裳而已。”
“……”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领带将人拽进了卧室
醉酒的女人,脑袋混得说起了胡话,力气却大得出奇。
小泰迪“嗷呜”一声落到了地上,被唐令仪“啪”地关在了门外。
一脚踢上了门,手上一用劲,她就把他的领带扯了下来。提着领带,她凑到他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上场吗?”
面颊上尽是她的鼻息,带了些酒意,惶惶然似乎将他腹中的酒意也勾了出来。
他身上仍穿着齐整的西装,不等他回答,她便伸手,像前几日帮他脱去汉服大衫那般自然,脱去了他的外套:“因为你好看。”
他兀自愣着,她的手指却悄悄地勾起,在他的腰间剐蹭:“这个地方,我晓得。”
浑身一个激灵,他问:“……晓得什么?”
“外公眼神不好,这个地方,是我补的。”
“……”原来说的是衣裳。
是了。他身上的,就是那件被她揉成团又丢上楼的倒霉衬衫。
将人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无奈地笑着:“谢谢了。唐老师你醉了,我该走了。”
哪想她又黏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几近贴着他的唇:“叫我令仪!让我别叫你梁欢,自己却叫我唐老师,是什么道理?嗯?”
嗯?
娇娇俏俏的尾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酒意,勾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而她的手,早已撩开了他的衣摆。
~~~~~~
梁欢做的这档子混账事,不到几个小时,就以被唐伟德举着扫帚满屋子追打而终结。
大概连唐令仪都没想到父母的航班竟提前了四个小时。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日子。深秋的清早,只有恼人的鸟鸣,太阳尚来不及从地平线透出光来,唐伟德夫妻唯恐吵醒了女儿,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正想埋怨女儿不知反锁,却在看清玄关里那双皮鞋的时候,怔了怔。
随即——
“老唐,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双鞋?”
~~~~~~
熟悉的女声隔着薄薄的门板窜到耳朵里,唐令仪头皮一紧。身子比大脑更先醒转,腰间沉甸甸的。
脑中浮光掠影,尽是昏暗的光影。
身子陷在柔软的棉絮里,有恍惚的人影挡住了床头的光,而后问她:“我是谁?”
“欢欢啊……”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坠了珠子的耳垂上,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欢欢是谁?”
她有些受不住,搂着身上那人哼哼唧唧地答应:“梁欢!你是梁欢!”
……
一个激灵。
嗖地坐起身,她连推带搡地把梁欢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捡起被子上乱成一团的衬衫西裤一件件往他身上丢。
“去那里,快点!”压低了声音,她指着床边的衣柜。
梁欢显然也明白了,匆匆穿上了衣裳。正要转身,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囡——”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诡异的安静只维持了三秒,很快被唐伟德的大嗓门打破:“好哇,哪里来的野小子!扫帚呢?你用那只手碰的我女儿,我就打断你哪只手!”
唐母:“唐令仪!你这像什么话!”
梁欢:“叔叔,我——”
唐伟德:“我什么我,还不出来!”
唐母:“唐令仪!我让你对自己上点心,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带个男人回来!”
唐令仪:“不,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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