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蔷薇》第154章

然而闵英修哪里知道，身为闵家的第三个儿子，他连感情的一半自己也说了不算。何静薇苦苦支撑，心里的疼痛变成了嘴里的刻薄语言，她笑着说：“哎，英修，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你以为你是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我跟你睡了，你就要对我负责？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玩得起，这种事儿你情我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就把我当成应召女，想来的时候就上个床，高兴的时候睡一觉。可是，睡觉就睡觉，干什么要跟我谈感情？”
闵英修是个心思敏锐的人，他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问：“薇薇，没有人逼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对吗？”
见他切切地盯住自己，何静薇心里是委屈的涩意，然而她咬牙坚持着。她回答道：“没有人逼我，我也不是一个因为被逼就会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的人。我只是想不明白，像你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想到和我一生一世？英修，你到底想要什么，一段和普通公子哥不一样的爱情？”
“第几遍了？”闵英修问，“薇薇，你真想看我翻脸是不是？”
“不是。真的，这世上没有比钻石王老五捡了个下堂妇更滑稽的故事了，你一定是疯了。”
闵英修道：“薇薇，我没有疯，我很清醒。我爱你，我能给你一切，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当然，要我这样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对你说那些十多岁的情话，或者是做那些二十多岁的浪漫，我怕是再也无能为力了——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爱你。”
“别这样，真的。我也不是个需要情话来哄骗的小女孩了。‘爱’这个字，是一个饱嗝一打呵欠便能顺溜出来的。再说，谁能说一个年年有效的‘爱’字？有时候，爱并不足以让两个人幸福一生一世。”何静薇笑起来，“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你看，我把情人变成丈夫，那不是还得找个情人，多麻烦啊！”
“我跟你说真的。”闵英修表情严肃起来。
“我也说真的。”何静薇表情更加严肃，“你属驴的吗？”
“我是真心的。薇薇，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心？我什么都不要，真的，别给我什么真心。”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真心，而是知道，也不敢多要。
闵英修的眼神暗了下来，在他深深的眉骨下，变得深不见底。
他从未爱人爱到这种境地。纯粹，又不纯粹，爱恨交织。有时候爱得想做她脚下的泥，有时候又恨得想和她同归于尽。
“薇薇，你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拿深邃的褐色眼眸看着她。
何静薇心痛难当。让她爱他，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他。然而她只能淡漠道：“我不是变成这样儿，我一直是这个样子……英修，你有过梦想吗？或者有什么你不曾拥有的东西，你迫切想得到的？”
“我没有梦想，”闵英修说，“除了你，我没有什么想得到的了。”
“我有，英修。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人的梦想。除了十多岁梦想过灰姑娘会和王子相遇，过了二十岁，谁还关心那些蓝天白云清风？我们想的不过是和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结婚，在郊区买套像样的房子，每天上下班，花两个小时在路上，或者在市中心买一处小得转不开身的蜗居，然后付贷款生孩子，每天柴米油盐、奶粉尿布。虽然这个梦不算美好，却值得做一辈子。”
很好，何静薇，你编得很有条理，也够冷静。但是感情，怎么会是靠冷静就处理得了的？你的心已经渗出血滴你知道么？
闵英修的眼神透出了然与不甘，他问：“那种生活，你不是已经试过了？”
“是的，就因为经历过，才懂得了。爱情很美，生活很丑，寡淡无味，满是褶皱。因为梦想爱情，却得到了一个味同嚼蜡的婚姻。我失败过，我前半辈子的生活，已经把我燃尽烧光了，我爱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我没有力气再去爱上任何人了……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说出口，熄灭了闵英修热烈的爱情。
做人最艰难的就是接受人生必有遗憾这个事实。闵英修颓然把戒指丢在床头柜上，按下了叮呤作响的手机。
这个早上的一番对话，仿佛耗尽了何静薇毕生的力气。她躺倒在床上，看着闵英修接电话的背影，精光结实的身体。
……
秋日的天空，四周一片灰黄，天阴蒙蒙的，似乎要在这个深秋下一场悲凉的雪。何静薇心身俱疲，回到公司的时候，就见到推门而入的高天翊。
“有什么事？”何静薇抬眼，公事公办地问。
销售部员工高天翊就这么冒冒然地出现在行政部长办公室，一贯晶晶亮的眼神也挡不住眼底那一抹复杂神色。
何静薇走过去关上门，道：“怎么回事？坐下说吧！”
“我听说……”高天翊犹豫片刻，“薇薇，你跟我回上海吧！”
高天翊就那么站着说话，仿佛迫不及待要抓起何静薇的手将她带走似的。
何静薇诧异极了，问：“去哪儿？”
高天翊说：“去……上海。”
“为什么？”何静薇茫然。
“因为姓贺的……”话一出口，高天翊方觉失言，面有愧色。
看到高天翊复杂的神色，何静薇明白了。原来高天翊已经知道了贺明启的事。对于高天翊来说，贺明启一直是何静薇的囚笼、桎梏和枷锁，唯有他的死去，才能解放何静薇，给她以自由。
何静薇眼神里的感动转瞬即逝，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威严的，平静道：“高天翊，贺明启是去世了，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就得跟你走。”
何静薇的回答似乎在高天翊意料之中。高天翊眼里有经年沉淀的哀伤：“薇薇，难道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何静薇诧异地看着他。她看见他眼眶里有泪光闪动。
“薇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洖州？”高天翊说，“我来，是因为爸妈把我扫地出门了。他们以为这么些年了，我会把你忘记的――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高天翊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紧抿着嘴唇抬起头来：“我来到洖州的头两天，勉强在一个家庭旅馆里住着。可是后来一直找不到工作，钱用完了，有几天就在麦当劳里蜷一夜。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就算睡天桥底下，就算去给人洗盘子，我也不会认输，不会再回到父母的庇护底下去……我记得原来你说过，我做什么事都吊儿郎当、可有可无，但是这一次，我要找回我错失了的东西，决不放弃，一直到找回来为止。”
何静薇无法面对高天翊那灼灼的目光，她别开头去，道：“高天翊，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已经太晚了。”
“不晚。”高天翊坚决地道，“你结婚以后要是幸福了，我也就死心了。可是，姓贺的对你不好。陶娜一直劝我说，你不可能离婚跟我走。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姓贺的死了！你得找时间，把你的诺言兑现。”
何静薇狠心地道：“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你不记得了？09年那年夏天我脚扭了住在校医院的时候，你答应过我，只要等到毕业，无论我去哪儿，你都会跟我去。你怎么会不记得？”
何静薇当然记得。就在那间病房里，年少懵懂的他们，第一次偷尝了人间禁果。那个时候，两个年轻人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然而现在，何静薇却冷静地回答：“高天翊，你说的这件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她已经心如磐石。
高天翊不管不顾地说：“薇薇，就算你把过去全部忘记，就当是忘记所有的不愉快，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啊！你自由了，我爸妈也已经想通了，想明白了，没有人会阻止了，咱们还可以重新相爱！”　
何静薇冷淡一笑，经历过那个男人，她还会爱上别的什么人吗？
“高天翊，请你回去吧。”何静薇道，“我不是那个大学生何静薇了。现在这个何静薇，成熟而世故，自私而麻木……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你还是拓达的销售经理，我还是拓达的行政部长，我希望今后我们两个相安无事。”
高天翊怔忡片刻，说：“薇薇，我知道你不可能马上跟我走，但我可以等。你告诉我一个时间和期限。”
何静薇看着他，自私而残忍地道：“没有时间，没有期限……高天翊，我明白地告诉你，我可能会离开洖州，但绝对不是跟你走。”
高天翊猝然明白，他和何静薇之间那份纯洁无暇的初恋挚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