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它总在变》第92章


这一次,我不会再改变姓名。
这一次,我会把我的秘密原原本本告诉你。
你尽管叫我薛青青,叫我周笙笙,又或者周安安。而我会告诉你,其实你从未花心过,从未变心过,你爱的从来都只有我。
她挂断了电话。
最后看了镜子一眼,从柜子里找出顶假发,戴在头上固定了一下,然后推门而出。
那假发是银白色的,晃眼得紧。
而镜子里的人满面皱纹,苍老得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她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见陆嘉川,那会给他太大的震撼。
这样巨大的秘密需要循序渐进告诉他,决不能一次性就给他致命的打击。哪怕他爱她,她也决不能以这样的面目去坦白。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周笙笙走进客厅,叫住了郑西谊。
郑西谊一回头,没想到会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愣,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
而周笙笙呢?
那个女人跑哪里去了?
老人就这么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是周笙笙。”
郑西谊的神情凝固了。
“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将来郑寻会告诉你。”她越过郑西谊,看着一众救护人员跑进屋里,抬担架的抬担架,拿呼吸罩的拿呼吸罩,而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在那之前,先救他。”
*…*
眼科的众人都知道,陆医生最近处于情绪低谷期。
上下班期间经过走廊,总是黑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块钱。
隔壁桌的张医生喜爱念报纸,偶尔点评时事,以往陆医生总会笑一笑,点点头,如今简直就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也不给,叫人家张医生尴尬死了。
他不再回家吃午饭,又开始一个人孤零零端着盘子坐在食堂角落里,花椒扔掉,辣椒扔掉,青椒扔掉,肥肉扔掉……扔掉的食物堆成小山,吃下去的反而没多少。食堂的师傅每每看到他,都恨不能掩面哭泣,俨然一朵风中摇曳的委屈小白花。
下班后,他开车回家,在红绿灯口时会想起在同一个路口,薛青青曾坐在身侧和他贫嘴过。
开过小学门口,他会想起他和薛青青曾在大礼堂里共舞一曲。
站在电梯里时,他会想起那个女人曾经因为赶电梯,一脚卡进门里,人字拖不偏不倚打在他脸上。
站在十二楼的楼道里,他会想起那些情不自禁低头吻她的时刻。
陆嘉川打开门,进了屋,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也不开灯。
傍晚八点,一条短信准时抵达手机。
“陆医生,今天过得怎么样?我这边不太顺利,希望你那边一切都好。”
发件人是【女邻居】。
每一天,他都会收到这样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可无论他如何回拨,那个女人都不接电话。
她时刻提醒他她还在,却又可恶到从不接电话。
她发来短信说:不要打给我哦,我怕我忍不住回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等等我。
陆嘉川并不明白为什么她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
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两人一起解决?为什么愿意发短信与他联络,却又无论如何不肯接电话?说一句话会死吗?
他无法克制地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恶俗偶像剧,当女主角身患不治之症,就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男主角,会编辑好一些信息或者写好一些信件,提前交付给他人,定期发给男主角,造成自己还活着的假象。
停。
陆嘉川心烦意乱地抓了把头发,觉得自己大概神志不清了,那个女人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来得突然,走得意外。
就跟周安安和周笙笙一样。
陆嘉川这样想着,手一下子停在半空。
他发现自己又想起了那两个姓周的女人,两个和薛青青不知为何很相似的女人。
时隔已久,他已然记不真切那两个人的模样,可现在一想起来,竟觉得她们的身影慢慢地重合到了一起,最后他看见的总是薛青青。
周笙笙,周安安,薛青青。
三个名字也都奇异地相似,包括声音与背影,个性与特征。
陆嘉川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看见茶几上那串钥匙,薛青青离开前留下来的东西之一,鬼使神差的,伸手拿了过来,坐了片刻,起身开门,径直朝隔壁走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直觉使然,他觉得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近在眼前,只隔了一层纱。
第72章 若你爱她
漆黑的楼道里,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声控灯未曾亮起。
而他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慢慢地将钥匙插入锁眼,按下门把。
这里是薛青青的家。
主人不在,屋内一片漆黑。
陆嘉川按下墙上的开关,客厅的灯,餐厅的灯,悉数亮起。
他家与薛青青家的构造是一模一样的,因此他对这里异常熟悉。只除了他的屋子更像一个家,而她的则是空空荡荡,家具也少得可怜。
陆嘉川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他曾来过这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短,但他也曾留宿在她家。
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一张茶几,一张沙发,一台没交费所以收不到频道的电视机。
卧室当然也去过,除了一只大衣柜、一张双人床,依旧没有别的东西。
但他也仅仅去过这两间屋子,其余的房间据薛青青所说,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我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没办法,穷嘛,全部的家当加在一起也塞不满这地方。”她的嬉皮笑脸犹在眼前。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与她共赴云雨这件事,压根没有余地去多想什么,而今一个人站在她家,才产生了怀疑——既然穷,既然一个人住,既然全部的家当也塞不满这个地方,又为什么要租下这里呢?
他知道薛青青在奶茶店工作,工资必然不高,而这房子的房租一定会占去她工资的大半部分。
为什么要搬进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太过昂贵的房子?
陆嘉川握着钥匙,那冷冰冰的触感令人头脑清醒。
他走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那是薛青青口中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同样的空间在他家中则是书房的位置。
门是锁起来的。
他从那串钥匙里照出对应的一把,拧开了门。
右手熟稔地按向墙壁,灯泡骤然亮起。
房间不大,如她所说堆了些杂物:密封包装的冬季四件套、还没使用过的扫把和拖布,一提卫生纸,还有些别的洗漱用具。
靠窗的地方有台脱漆的旧梳妆台,看样子是房东留在这里的家具之一。
那是这屋子里唯一整洁干净的地方。
陆嘉川直觉他要的答案也许就在那梳妆台上。
他走近了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本书。
因为包了书皮,光是摆在那里并不能看出是什么书。他只是隐隐觉得疑惑,这年头还有成年人会包书皮吗?
随手拿起来翻开一页,他整个人都定格在原地。
《小城畸人》,作者舍伍德?安德森。
像是一个巨大的巧合,又牵引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记忆。比如当初他送出同样一本书给周安安时,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又比如前阵子他将同一本书借给张莹然时,薛青青不可置信夺过书质问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因为尴尬,忽略了她的反应。
她是那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了个什么问题来着?
片刻后,陆嘉川想起来了,她问的是,“你居然把这本书送给她?”
他慢慢地搁下那本书,心中出现了一个洞,风从里面呼呼往外吹,明明是盛夏的夜晚,他却起了一身凉意。
手边还有一只首饰盒,墨蓝色绒面的。
他打开旋钮,咔嗒一声,盒盖自己开了。
盒子分三层,最上一层是零零散散几只耳钉,拉开第二层能看见一条变了色的纯银手链,第三层——
陆嘉川的手在半空中奇异地停顿片刻,才打开第三层。
一条毛衣链静静地躺在其中,透明的玻璃小泡里,一朵精致淡雅的樱花柔柔弱弱绽放着,每一朵花瓣都仿佛带着灵气。
胸口的洞在逐渐扩大,他听见血液也在不知疲倦地奔腾着,浑身的细胞都好像不受控制一般蠢蠢欲动,而奇怪的是,大脑却十分安详,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转动。
他拿起那条链子,手指有些颤抖。
而链子下发,是搁在梳妆台面上的《小城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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