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第73章


“我肯定不接受,我的确没有办法接受。可不接受,也不能掩耳盗铃,就不去面对了。我如果崩溃,他就完了。人生病后,意志力很重要,这个常识我知道。以后他肯定要改行了,先专职做一段时间的病人。至于瞿蔺……你刚才看过的杜工有很多好,但也有一点不好。”
姜湖等她说下去。
杨栩栩告诉姜湖:“石头不是他的直系,但瞿蔺是。瞿蔺走后在杜工去世的时候回来过。那年杜工亲口留了些遗愿,翻来覆去无非是关于那几座反应堆。石头他们几个人都重情,杜工的话搁在那里,是道枷锁。你像瞿蔺,当年那位消防员的牺牲,给他很大触动,但他递上去的说是离职报告,其实不是。杜工死后,那更是废纸一般。这辈子他们都放不下那几个东西。前些年每次国际上有相关的事故发生,我都在想,要不要劝石头换工作。可我没劝都能想到,结果会是他反过来劝我。他会说,不是他做,也得是别人,能源紧张,生产需要,总要有人进入这个行业,事故几率少,比奔波在一线的警察叔叔安全的多。我把这一套在我脑海里过一遍,就决定算了,暂时不劝了,一等就是这么多年。但是每条跟核相关的新闻微博底下,我都是在评论里坚定的反核的网友之一。”
说到最后,杨栩栩自己都笑了,笑里掺着苦,道不尽,言不明。
姜湖眸色也淡漠下去,末了说了两个字:“够傻。”
三个都是。
莫石南,杨栩栩和瞿蔺。
杨栩栩附和:“是蠢,可也好。”
她指两个人,莫石南和瞿蔺。
是好,让人食髓知味,让人过目不忘,不想辜负。
姜湖:“所以虽然难,但你没后悔。”
杨栩栩道:“因为没有用啊。”
言语的苍白姜湖又一次深切感知,说什么都觉得像画蛇添足:“有你,他会撑到底。”
杨栩栩:“谢谢你。”
她又说:“其实差一点,昨晚我们就谈崩了,是我用一个守了多年的秘密,换他死心塌地听我的。”
姜湖耐心着听。
杨栩栩重新迈步,往下走:“我们结婚这几年,一直到现在,他都以为,要归功于他当年追我。他不知道,在他拦我路告白之前,他收到的几封情书是我求人替我抄的,就为了字迹不被人认出来。他还以为是替我抄的那个女生送的。我小时候比现在更内向一些。”
她也回头看姜湖:“心里憋了挺多话,想说一说,初次见面说这么多,你不要觉得奇怪。石头信任瞿蔺,昨晚瞿蔺劝他,我也感激。这话对着瞿蔺说不出来,你就替他收下吧。”
眼前山路蜿蜒,背后苍松滴翠,身边一位好姑娘讲她一段深埋的美好往事,理应得一个好结局。
姜湖替瞿蔺收下。
两人继续下山,又走了一段路,杨栩栩问:“你会嫁给他吗?嫁给瞿蔺。”
姜湖目光搁置在嶙峋山石上,冷静严谨。
她扯了下唇,仿似觉得这个问题多余,末了她说:“女朋友三个字我不喜欢。我会来这里,就是以他妻子的身份。”
以瞿太太之名。
闻言,杨栩栩微瞠目。
——我们很配。
——我喜欢他每一点。
——我会来这里,就是以他妻子的身份。
姜湖的三句话,每一句都让人意外,直接而坦荡。
杨栩栩望着姜湖被风吹得失血的面庞,那副眉眼里的坚毅上涌,杨栩栩觉得姜湖每句话说得都如同誓言一般。
这些誓言会回响,她突然就从姜湖身上感受到磅礴的勇气和力量。
杨栩栩在原地愣了几秒,而后去追姜湖。
两人刚再度并肩,突然,杨栩栩视线中的山石开始晃动,她凛目,心脏如眼前的视野一样剧烈颠簸,脑海中那根摇摇欲坠的安全线,骤然断裂,让她惊惧大恸。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大家要醒了,我才开始睡。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上)了。
杨栩栩情书这事儿是我的经历,不过我是替人抄的那个人,少不更事时干的。
第57章 一更
结局篇:玻璃之城(一)
先是上下颠簸; 而后是左右摇晃; 清晰的震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静立的山石崩裂,碎石块开始滚动,碎石砾随处横飞。
葱郁的树不断抖落枝叶,严重者树干开始倾斜。
沙土随着剧烈地晃动飞扑进空气中; 尘埃起伏,空气和人的视野瞬间浑浊。
地震……
08年……
死亡……
反应过来后,姜湖猛然回首; 见站在她身后石阶上的杨栩栩身体猝然往下摔。
姜湖凛目; 在一地晃动中往杨栩栩身前扑,赶在杨栩栩坠地前扶住她。
杨栩栩的脸瞬间因为适才的变故白了下去,如果摔下去,她的头将会撞上地表旁锐利的石峰; 保不齐脑袋被撞出浆糊来交代在这里,先一步让莫石南给她送葬。
一向性子柔和的人也禁不住吐了句国骂。
从山壁上崩落的石砾打在姜湖手背上,割破她的皮肤。
姜湖未及多想; 凭借本能拽动杨栩栩远离石阶往不远处开阔的空地处跑。
十五秒后; 晃动仍旧没停。
杨栩栩的声音有些抖; 眼神有片刻游移:“震这么久?”
姜湖和她对视一眼; 都知事态严重。
两人视野放远; 借着墓山这半腰的高度; 可见远处山脚下成堆倒塌的民房。
二十五秒,地动山摇还在继续。
姜湖撑着杨栩栩,眉拧得死死的。
杨栩栩脸色更是晦暗得不能看。
这片空旷的墓山前方; 无数建筑物毁于一旦,尘土浮在空气中,死寂的郊区突然喧嚣起来。
三十五秒,晃动仍未止息,从她们身后隐隐传来男人呼喊的声音,和一地凌乱坠物的声音交杂。
是有人在唤她们的名字。
杨栩栩挤尽力道大声哎了下,应下来。
姜湖再回首时,便见瞿蔺和莫石南踏过一地碎石奔至她们身前。
莫石南问:“都没事儿?”话落开始打量杨栩栩,而后打量姜湖。
杨栩栩摇头,没提适才的惊魂,只说:“还好。”
莫石南继续问:“吓到没有?”
姜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已经被瞿蔺捏在手里,被蹭破了皮的手背被他托在掌心。
莫石南和杨栩栩仍在彼此安慰。
伤处没怎么见血,见瞿蔺神色凝重,姜湖下意识地往回抽手,轻描淡写:“被飞的石头蹭了下,不碍事儿。”
瞿蔺挺立的肩放下来,换了一脸眉目从容:“可能不碍你,但碍我。”
有旁人在侧,他便这么直白,姜湖不禁挑眉,觉得他心宽向生长得厉害。
旁听到这话的莫石南,心思从杨栩栩身上拔/出/来,插了句嘴:“刚震,他往下跑就蹿得跟兔子似的,快。”
瞿蔺斜他一眼,莫石南不觉失言,甚至反问:“这句实话我说的不合适?”
比兔子还快的人说别人蹿得像兔子。
瞿蔺道:“脸皮儿薄,你说这些东西,过会儿它红了你觉得看着像样儿?”
莫石南:“……”
滞了一秒,莫石南回骂了句:“男人就没人权,脸红是犯罪?”
问题就这么被带偏。
瞿蔺:“说话看环境,别找事儿。”
原本弥漫的情急紧张也因为这番刻意地插科打诨被抽解。
姜湖纵容着只听,杨栩栩也只是笑,任两人对腔。
最后姜湖反握了瞿蔺手一下,几个人都静了下来,各有所思。
拜祭杜清河以地震收场,任谁都想不到。
一分半钟后,晃动停了下来。
整座墓园除了他们不见活人,远处的盘山公路上,紧急停下的过路车辆仍未敢前行,人都下了车在空地上停留,忌惮着滚落的山石。
莫石南和杨栩栩联系了几个在本地的亲友,通讯还未切断,人能联系的上,即便远处大面积垮塌的建筑物在视野之内,两人一时间也都松了口气。
市内的各大交通线必然会拥堵起来,他们还在近郊,不明市内的情况。
莫石南:“这会儿走,进城再随机应变?”
姜湖:“余震呢?”
瞿蔺下结论:“换路走,北路不沿峭壁,落不下来石头,在路上再震一回,也来得及反应。”
听完了,莫石南没发表异议,只是又问:“瞿,你说——”
他惦记电站内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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