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出版]》第52章


“我让你滚开!你没听到吗!”傅云深怒吼,声音里是极大的痛苦。“滚啊!我不想看到你!”他情绪因胸腔里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而激烈起来。
药!药!药!
轮椅!轮椅!轮椅!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逃离不了这两个东西的禁锢。像噩梦,如影随形。
整整十三年!
每个深夜,他摘下假肢,看着空荡荡的下半身,他心中便恨意翻滚。
他这样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而且,只要他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流着最最痛恨的人的血液,他就恨不得把血全放干。
他曾经也真的这么干过,当傅西洲被接回傅家,他才知道,自己是靠他的血才活下来。
他当着他的面,用水果刀,一刀一刀划下去,看着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对他说,你的东西,我还给你,全还给你!你给我滚出去!
傅西洲站在离他几步之遥,没有阻止他,也没有为他止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语调,带着嘲讽,怎么办呢,就算你把身上的血液全放干,也永远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身上,流着同一个人的血。
因为他这句话,他活了下来。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拼个你死我活吧。看看到最后,谁笑谁哭。
“云深!云深!”姜淑宁惊叫,看着傅云深忽然弯下腰去,然后翻滚在地。
她抱着他的头,一边拍他的脸:“儿子,你醒醒,醒醒啊,别吓唬妈妈……”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颤抖着掏出手机,拨了120。
医院里。
姜淑宁站在病床前,看着渐渐稳定下来陷入沉睡的傅云深,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按着还在剧烈震荡的胸口,伸手轻抚傅云深的脸,低声喃喃:“儿子,你吓死我了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眼泪无声滑落。
她站起来,前一秒还在落泪的悲伤的脸,此刻已换上了另一种神情,她手指掐进手心里,眼神锐利如箭,咬牙在心中恨恨地默念着一个名字。
傅!西!洲!
元旦新年过后,阮阮回了农场复工。
齐靖有心,为她办了个小小的回归仪式,中午让农场食堂的大师傅做了一桌菜,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摘了很多农场自种的蔬菜,十足的丰盛。
在农场做事的工人都是齐靖家的亲戚,要不就是这周边的乡亲邻里,十分淳朴热情,吃饭的时候都问候阮阮身体好点了没有。齐靖对外都说阮阮是去休病假了。又不停给她夹菜,说她实在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阮阮一一接过,不停说谢谢,把自己吃到撑。
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与笑脸,阮阮觉得,这个地方,才是她喜欢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有的是浓浓的世俗人情味,平凡、普通,却也安心。
她去看她的花棚,她离开这么久,花棚里的花花草草长势喜人,齐靖照料得很好。阮阮打趣说:“哎,老齐,我发现啊,农场里有我没我都不一样呢!”
“那可不行!”齐靖大声嚷嚷:“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忙到吐血殉职了!”
阮阮忍不住大笑。
齐靖也跟着笑,亲昵地拍了拍阮阮的头,“你笑起来多好看,要多笑笑,知道不!”他就像个亲切体贴的邻家大哥哥一样。
“谢谢你,齐大哥。”阮阮由衷说。
临近下班,傅西洲忽然出现在农场。
阮阮讶异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事先也没有打个电话……唔……”
她的话,被一个吻堵住。
他本是极浅的一个琢吻,却在碰触到她的温度时,情不自禁地加深了,她侍弄了一下午的花草,身上沾染了花香,此刻幽幽地传入他鼻端,令他沉醉。
良久。
阮阮靠在他怀里轻轻喘气,脸又不禁微微红了。她总是这样,只要是在外面,傅西洲对她做亲密的动作,她就容易脸红。惹得他老取笑她说,你都是做了妻子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未经情事的小少女一样呢!末了他坏笑着附在她耳边低声加一句,不过我喜欢。
阮阮嘀咕道:“傅西洲,我真的有点怀疑啊,你在昏睡的时候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啊……”
“什么?”他一时没明白,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笑问:“你说呢,我被什么附体了?”
阮阮不回答。
他追着问:“是什么?”
阮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色鬼!”
“哈哈!”他大笑,又捧住她的脸要作势亲下去,鼻尖抵着她的,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蛊惑:“那就让我名副其实一下。”
“……”
他开车来接她下班,她的车便留在了农场里。
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说:“其实有很多事情还没做完,但是我想跟你约会。”
阮阮好笑地看着他:“约会?”他以前可从不说这样的话的。
“嗯,约会。”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阮阮中午吃撑了,不太饿,就说:“随便都可以。”
傅西洲微微皱眉:“不能随便,你最想吃什么?”
阮阮觉得他今天似乎格外认真,还有点不对劲,转头仔细地打量他,但见他神色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想了想,说:“那,我们去吃粤菜吧。”
吃完饭,傅西洲说:“我们去看电影。”
“什么?”阮阮正在喝茶,差点呛住,不怪她,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傅西洲最讨厌电影院那种公共场合,觉得人多空气不好,满场还飘着爆米花的香精味儿,以及吃爆米花时“咔嚓咔嚓”的声响。
傅西洲看了她一眼,仿佛没有看到她的震惊,继续说:“今天有上映一部迪斯尼的新片,3D版,我们去看这个?”
阮阮震惊得长大了嘴,这个……这个……他连今天上映什么片子都知道?
“十二,你……没事吧?”阮阮迟疑地问。
“没事啊。”他非常正经的模样。
“呃……”
结完账,他们去了最大的电影院。阮阮对迪斯尼的动画片一直很感兴趣,本来也打算自己去看的,有他陪她一起看,当然最好不过。
这是他们一起第一次来电影院,因为是刚刚上映的新片,又是观影黄金时间,购票点排起了长龙,还有很多小孩子,在旁边大声嬉戏打闹着,很吵。
阮阮抬眸看了眼傅西洲,提议说:“十二,要不,我们别看了吧,人太多了,又吵。”她知道他很烦吵闹。
“没关系。”他笑笑,神色平静,看起来也没有不耐烦。
买好票,离开场时间只有十分钟了,阮阮正准备进去,傅西洲拉住她,指了指零食窗口:“我们也买点可乐跟爆米花。”
阮阮再一次久久审视傅西洲,觉得他今晚真的有点怪啊。
后来那一场电影看得阮阮都觉得有点头疼,小孩子太多了,父母又都随着他们去,熊孩子们大声笑闹,甚至有的还满场跑。
散场后,阮阮问傅西洲:“是不是很难受?”
哪知他竟然说:“还好。电影还不错。”
“……”
虽然惊讶,不过,阮阮觉得这样的他,似乎还蛮……可爱的。
然而当她第二天下午收到他差人送来的大捧白蔷薇花束时,彻底震惊了。
她给他打电话,哭笑不得地说:“你干吗送花给我?我花棚里那么多花啊!”
他不答反问:“不喜欢吗?”
阮阮嗅了嗅花香,微笑说:“很喜欢。十二,这是你第一次送花给我呢。”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静默。
“十二?”
“阮阮,对不起。”傅西洲轻轻说。
挂了电话,他转身,视线投向办公桌上的那盆茉莉,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她亲自培育的。
他还记得那天在楼下大厅里,她的花被人撞翻时她快哭的表情,眸中水汽氤氲。后来她把办公桌上原有的盆栽挪开,用她的茉莉霸占着。她坐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茉莉的习性,他忙于一份合作书,心不在焉地应着,都没有多看这盆小白花一眼。
后来也是让小姚帮忙照顾着,并不上心,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盆美化环境的植物而已。
直至有一次听小姚随口提起,茉莉的花语哦,是——你是我的生命。
他心中震动。
方才明白她送这盆花给他的含义。
电话里,她说,这是你第一次送我花呢。
她欣喜的语气,令他心酸,也心疼。
从相识到结婚一年多,他亏欠她良多。
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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