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个穿越女》第66章


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做下属的不好掺和; 心知肚明便好,总不能摆上台面儿议论。
见鹰护卫心情不佳; 夜巡的护卫很自觉地躬身告退。
火把渐行渐远。
鹰川始终不发一言,饮尽最后一滴酒,捏着酒坛的手静置半晌后; 对着悬挂的皎月狠狠掷去。
哗啦脆响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酒气顺着沸腾的血液一路逆流; 冲得他双目通红。
无边的死寂中,耳畔一遍遍回荡水牢钟鹜的那番话——
“我只想救回当年惨死的师妹,若你也是性情中人; 就帮帮我!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忙活,我在另一个时空待了12年,知道怎么制造出比刀剑杀伤力更强的武器,我会让你成为江湖无往不胜的神话!”
心动摇了一瞬。
到了最后关头,理智打消了蠢蠢欲动的荒唐念头。
7年前他败在薄风遥剑下,屈膝跪地献上忠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一生,都将臣服于他脚下……
……
钟鹜不见了。
早晨换班的护卫瞧见水牢空无一人,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去向鹰川禀报。
彼时鹰川刚回房冲澡换了身衣裳出来,半路就和六神无主的护卫碰了个正着。
护卫跪地:“鹰护卫,大事不好!水牢里的犯人,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鹰川心一跳。
那可是薄风遥不共戴天的仇人!隔了12年的血海深仇即将了却,这个节骨眼儿上人却跑了?!脑中已经描绘出他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的模样,怕是连伤都等不及养,直接提剑满京州翻个遍。
思虑后,决定先压下消息,自己想办法尽快解决,便道:“他受了伤跑不远,立刻召集人手去寻!另外,此事暂且不要禀报宫主……”
他话未说完,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毒蛇吐信般,危险得叫人浑身一凛。
鹰川回头,碧瓦之上,薄风遥屈膝而坐,雪色交领长衫,披肩玄黑金绣外袍像猎鹰展翅,随风翻飞。
鹰川不知他在那里待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刚才和护卫的那番话,一定已经被他听见了。
鹰川还算镇定,站在原地和薄风遥对视。
一旁的护卫却无比惶恐,战战兢兢行了礼:“属下见过宫主……”他顿了顿,看了眼鹰川,不知道钟鹜逃走的时该不该禀报给宫主。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屋顶的人长发坠开在眉侧,扫落的阴影随风散在眼底,他看也没看跪地忐忑不安的护卫,目光紧锁在鹰川脸上,半晌后,终于站起了身。
收脚衣摆下,一双木屐踩得碧瓦哗哗作响。
鹰川注意到他手里的长杆烟斗,表情微顿。
他记得,宫主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吸上两口烟。就像他,只有在极其郁结之时,才会放纵饮酒。
晃神间,头顶传来薄风遥一声诘问:“钟鹜跑了,这么重要的事却打算瞒着不向我禀报,谁给你的胆子?”
护卫吓得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属下、属下没有知而不报,属下是因为、因为鹰护卫说……”
“鹰护卫?”尾音拖长,语调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尖划在心上,吓得人浑身战栗,“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夜安宫的主子?”
他话中有话,鹰川即刻明了。
咽下喉间的晦涩,他也跟着抱拳跪地,求情道:“属下忧心宫主伤势,所以擅自隐瞒消息,是属下考虑不周,与他人无关,宫主若是要责罚,鹰川自愿领罪!”
那护卫感动得眼眶发热,鹰护卫冷面少语,训练属下苛刻严厉,但其实是个心善的好主子。不像宫主,看着漫不经心,却是能笑着送人下地狱的狠角色。
不想鹰护卫为此受罚,护卫虽然害怕,却仍然抖着声音揽下罪责:“不关鹰护卫的事!是属下考虑欠周,禀报不及时!恳请宫主责罚属下!”
“住口!”鹰川拧眉呵斥,他和薄风遥好歹从小认识,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犯了再大的错,薄风遥也会念及情分放过他,可一个小小的护卫,自说自话要领罪,不是找死是什么?给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还敢跟宫主顶嘴!下去自领十鞭!”
护卫委屈地缩缩脑袋,踟蹰了一瞬,还是依言行事。
然而,不等他起身,就被薄风遥一句话再次打趴:“谁准你走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脚下霎重百斤。
护卫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听着屋顶上的人一字字道:“我不过走了一个月,夜安宫的规矩竟全乱了。来人!”
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护卫,整齐跪地,听从命令。
鹰川在这时抬了头,日光从东方缓缓升高,刺目地亮。
那人逆光而立,居高临下看他时,神色冷然。若说这模样淡漠得叫他心底发寒,那么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彻底将他推进冰窟。
“这两人带下去,各行五十鞭。另外,鹰川剥去宫中大小职务,关押地牢,听候发落!”
鹰川在夜安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唤他声主子也不为过,怎么会突然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就因为钟鹜逃走,他选择知而不报?可宫主放权,他以前遇事也经常选择摆平后再禀报。
怎么……
有护卫想求情,心思被薄风遥一眼看穿。
看来,果然如暗线所言,鹰川在宫中深得人心、呼声高涨,就快颠覆他的宫主之位。
这些他其实不在意,两人都失去双亲,一同在师傅的庇护下长大,又并肩作战北上夺京,早已是情同手足的生死之交。宫主谁来当,又有什么区别?
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昨夜看夏云珠的眼神——专注得,连他的到来都未曾察觉,他明明,没有敛息……
鹰川对夏云珠有情,他知道。
若当时夏云珠答应鹰川的求亲,他不会横刀夺爱,甚至会将二人婚礼办得前所未有的隆重。
但可惜,夏云珠选择的人是他,那他便永远都不可能拱手相让。
昨晚鹰川那句“夏姑娘”摆明了还对她念念不忘,是时候让他认清现实,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眯起眼,压下所有仁慈,厉声宣布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求情的人鞭责五十,即刻赶出夜安宫!”
……
薄风遥的无情很快传开,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替鹰川鸣不平的大有人在,在第三十个人求情血淋淋地被扔出去之后,再没人敢多说一句。
虽然薄风遥叫人管好嘴,别让夏云珠知道,但傍晚的时候,仍传进了她耳朵。
恋慕鹰川的小丫头哭得双眼红肿,跪在夏云珠跟前求情:“鹰护卫对宫主忠心耿耿,这些年尽心尽责,怎就落得如此下场?替他求情的人全被鞭责赶出夜安宫自生自灭,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冒死求夫人劝劝宫主,求他免了鹰护卫的罚!”
在21世纪待了一个月,倒让她险些忘了,薄风遥在江湖上的名声——武功登峰造极、独步天下,却是残暴恣睢、阴鸷诡谲。
钟鹜是他恨之入骨的仇敌,看管不力让人逃了不说,还打算知情不报,暗暗压下此事。
依薄风遥的脾气,怎可能不发火?
对其他护卫严惩她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料到,他会对鹰川硬下心肠。
“那鞭子带了刺,五十鞭下去铁定是皮开肉绽!我听看守的护卫说,宫主不许人给他送药!这是要鹰护卫的命呐!奴婢求求夫人,救救他!奴婢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夏云珠听得心口发沉,想到初来乍到时鹰护卫的帮助,这事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此时薄风遥已经带人出门追寻钟鹜下落,夏云珠才得以拿了药,疾步赶往地牢。
一路走得顺畅,她总觉得不安,果不其然,在远远看见地牢大门的时候,两个黑衣人从暗处跃身而下,拦手挡在她面前。
“夫人,请您回去。”
夜安宫的护卫虽说也是黑衣,但蒙面的,却只有死士。
虽然知道薄风遥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被人暗中监视,一举一动都由他掌控,这种感觉总不好受。
她握紧手里的药瓶,说话还算客气:“麻烦让开。”
“请夫人回去。”
“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们拦不住我,他也…不能。”最后的话带了不确定。
在21世纪,薄风遥的确耳濡目染收敛了许多,甚至慢慢学会了尊重她、理解她,所以她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交了心,最后紧急关头,抛下一切奋不顾身追着他过来——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值得她这么做。
可这才回朝凤多久?怎么就…又变得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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