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月》第61章


黄鹦轻轻点着头。
“冲凉了?”他问完才抬眼,黄鹦披散的柔软鬈发又长及胸下,遮住米白吊带衫,编织风格的短裤,跟‘外出’一趟穿得一样没换过。陈宗月将抹布扔进盆里,温和的说着,“已经没事了,去洗漱下……”
洗浴间实在太小,没得亲亲密密共浴,黄鹦洗完澡就侧躺在床上,脸贴着手背,凝望住卧室门外,倾听着水流击打浴帘的声响。
陈宗月从洗浴间出来,关上卧室外的灯,想带上门被黄鹦连忙阻止,“冷气进不来了……”他一顿,将门掩上一点,掀被挤上这张小小的床。
陈宗月没有家居服可换,枕入他臂弯就摸到精实的肌肉,但是黄鹦太困了,困到把小腿伸进他的腿间就不动了,只有掉眼泪的力气。
就算强迫她堕胎是演戏,黄鹦也演得痛彻心扉,骗过自己。也有想万一,陈宗月就顺着事态发展,假戏真做,不要她了该怎么办,唯一的筹码都没了。
脸颊上多了重量,是陈宗月指腹轮着给她抹泪,黄鹦带点哭腔说着,“那天他们抓着我,灌我药,我是真的好害怕……”可陈宗月的演技是不是要获奖,一点没破绽,“难道你就不心疼吗?”
“我怎么不心疼……”陈宗月皱着眉说道,脸朝向天花板,又长长叹气,“但想到你这样的性格,如果生下孩子,你会对她好?”
黄鹦不吭声,答案是否定的。
“还是等你什么时候想做个好妈咪,到时再说……”
黄鹦抬起下巴颏儿瞧着他,“你都已经四十岁了,再不让你养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陈宗月对上她的目光,无奈的说,“养你都够辛苦了,我没时间觉来觉去。”
亲了亲他的脸,黄鹦闭上眼好像就入眠,紧紧贴着他体温,找不到挪动的余地,不关门安全感也充裕,一觉无梦到下午醒来。
等她刷牙洗脸完毕,揉着眼窝倒杯水喝,陈宗月已经换了身上午送来的干净新衫,要出门办事,而他跨出了门,又探进来跟她说了句,记得给钱丞回电。
黄鹦见机抢着说,“早点回来,我给你做晚饭!”
陈宗月稍愣一下,笑了笑,然后点头答应。
门被关上,贴画中笑眯眯的财神爷,黄鹦转身去拨开百叶窗上的纱帘,只见放在窗台的一盆月季冒了几朵花苞,她把杯子里剩得一点水浇进去,鼻尖蹭了蹭绵绵的花苞。
在心里计划着要做什么菜,走过烧腊餐厅前,黄鹦定住,自己做,肯定不如大厨做的好味,倒退两步,走进餐厅,切了叉烧和鹅腿肉打包带走。
黄鹦站在老旧且窄小的厨房中,系上围裙,才蓦然记起了什么。电话座机下压着两张号码,一张是阿辉留下的,一张是他留的,选字迹最有型的拨了出去,竟是远在上海的茶楼,等了会儿就换钱丞来接。
钱丞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送,有些延迟,“你的学校都打电话到家里啦,问你开学几天了怎么没去报到。”
黄鹦赶忙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得了变态胃肠炎,要上吐下泻满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以康复。”
“你要死吧!”黄鹦急得喊了出来,又抱有一丝希望的问,“你真的这么说了?”
开门就见黄鹦穿着煮饭围裙,长发用黑缎发绳半绑半散,半是温柔淑惠,半是娇俏可爱,但对着话筒大叫,“钱丞你去死吧!”
黄鹦怒气冲冲地砸下话筒,转回头,还是那张小脸蛋,没有变狰狞,只是忽显些愣怔,因为面对着三个大男人。
陈宗月清了清嗓,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气氛,花衫男就嚷嚷道,“阿丞个衰仔,敢欺负阿嫂?有机会我帮你教训他!”
第65章 65
陈宗月帮忙她从厨房端出盘子; 盘底铺菜叶码着去鳞带皮的透明生鱼片、红白明了的新鲜肉、一扎扎晶莹粉丝、各种劲道丸子。花衫男钻出门从隔壁借来两副碗筷、两张椅子。阿辉因前夜西环长街一战; 折了只胳膊,今时只管坐着等享口福。
虽然她不像钱丞切肉丁如剁肉泥,调味看缘分,火候凭运气; 但黄鹦对自己厨艺也是没什么信心,否则不会把自己的碗筷添到房东家; 所以决定打边炉; 锅都是新买的; 银亮得能反光照人脸; 小炉具一打起火,没多久就开始出烟。
天色由沙黄转靛蓝; 零星灯窗流向远处; 烧成一把楼尖的煌煌灯火。花衫男摆好椅子才坐下; 又被阿辉用肘推了去开灯,不耐烦地‘哒’一声把墙上电灯开关摁下。
清汤刚刚显滚开趋势; 陈宗月使着筷子; 往锅里拨入萝卜片和豆腐。黄鹦调了碗味汁; 含了下筷尖就问; “这么早就放; 不会煮烂了?”
“去味的; 不是要你吃。”陈宗月倾着盘有耐心地一夹一放; 一滴滚汤都没溅出来。
花衫男脚踢到桌下瓶子,响个叮当; 他低头一探,惊喜道,“诶?有酒哇!”他拍下筷子,弯下身拖出一打啤酒到腿边,捞了一瓶杵在桌面上
黄鹦恍然,才想起这回事儿,然后说着,“家里没有启瓶的,要到隔壁借。”阿辉拦下他夺酒瓶,将瓶口磕在牙间,一下咬开了盖,先咕咚咕咚给自己倒上半碗,沫子似碗一样白,遮住澄黄的酒。
黄鹦瞧不下去,“厨房有杯子……”
花衫男接过酒瓶,嘴巴闲着说,“阿嫂点知我们要跟过来,还买了酒?”陈宗月很少饮啤酒,肯定不会在家常备
在不见天光的市场里,一边吊着红罩灯卖生鲜,一边卖日用杂物。黄鹦过来买锅,老板见她不讨价还价满面欢喜,介绍她去对面摊位找猪肉荣便宜买肉,她开心应下,端着锅挤出错落的箱子中间,老板想了想,喊住她带一打啤酒走。
“这样啊,锅几多钱?”花衫男好奇问道。
“八百八咯。”
阿辉与花衫男一齐‘哇’出声,陈宗月倒是笑了。
“现在这些卖东西的,比古惑仔还黑啊!”花衫男这么说着,试图把盘里猪肝片夹起来,可它如膏如浆,滑潺潺,夹不起得用勺。
即便阿辉在前日才知道,黄鹦流产是与陈先生事先策划的,对她还是有点点歉意,如果当初心软推她进急救,不定有可能留住孩子。此时,阿辉一边胳膊绷带吊着,一边夹起一筷子生牛肉,搁汤里涮一遭就熟,扔味汁里一拌,趁还滴着汁就送往口中。阿辉为了恭维她,睁眼说瞎话,还学花衫叫她‘阿嫂’夸道,“阿嫂你厨艺真是好啊!”
叉烧、鹅腿是餐厅打包,肉和丸子是菜市场买,她就是把鱼切了片、装盘,从哪儿体现了厨艺,但是黄鹦受之不愧,嘴角扬起,眼睛弯弯笑着,“那就多吃点。”
紧接着,陈宗月莫名其妙地捏了她的脸蛋一下,黄鹦不明原因地转头,却见他貌似无状,夹起一筷牛肉扔进锅里涮着。
花衫男饮了大口酒,‘咚’地放下瓶,握起筷子还没下锅,好心好意提醒着阿辉,“少吃点牛肉,发的,影响你个伤口。”
阿辉不领情,“你懂什么,牛肉是补品,大补!”
花衫男懒得理他,向锅里捞着东西,嫌弃道,“痴线啊你。”
这个边炉打到一半,黄鹦起身去厨房里找了四只杯子,开水冲洗了下。阿辉开酒瓶盖功力惊人,两秒钟搞定一瓶,靠着杯沿往里倒,白沫迅速涨上来,他没铺垫就问出,“陈生,你同阿嫂……”卖了好长一个关子,倒满四只酒杯才有下文,“究竟几时请饮啊?”花衫男附和着嘿嘿笑。
陈宗月考虑着说,“不如就……今个月尾,摆几桌酒?”他转向黄鹦,征询她意见。
黄鹦微愣了下,冲他笑,“都可以呀。”
花衫男非常不满意,“摆‘几’桌哪里够?我森哥结婚大日子,当然要整个澳门、整个香港都知!”
“你出钱吗?”陈宗月假装认真的问了句,花衫男举杯要碰酒,当刚才一切没发生过,引出笑声。
他们举起的酒杯,相碰在从锅里冒出的热烟中。
等阿辉和花衫男微醺的搭肩离开,黄鹦正遥控电视机换频道,陈宗月则在水槽前刷碗,他真有洁癖,不能让这些碗筷泡着不清理。
听着厨房流水声,黄鹦将西瓜皮扔进垃圾桶,悄悄到他身后,恶作剧般一下环住他精壮的腰。陈宗月扭头只能瞥见她发顶,拉起她的手到自己脸上亲了亲,尝到西瓜汁的清甜。
黄鹦一直没说自己有多想他,但是他打开洗浴间的折叠门出来,她轻飘飘地哼着歌,轻飘飘地到陈宗月面前,水杯递给他,他要接,又不让,她自己含一口,吻住他。水迹沿着下巴至颈,流向锁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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