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原著》第27章


冯一凡想了想,说,现在跟老师你这么说下来,我发现是只为了喜爱;而如果现在是跟她说话,那可能是为了表达抗拒。
他感觉自己说的是真话。他问潘帅老师,潘老师,你说我这样转文科行吗?
潘帅老师没直接回答,他说自己最近在看一本书,还蛮有意思的。他伸手拍了拍放在石椅上的一本书,说,书里有篇文章提到这么一个概念:“理想的接班人”,培养理想的接班人,就是培养“无法想象的人”,而不是完全符合既定经验的人。冯一凡,你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无法想象的你”吗?如果相信,有什么不可以为自己去规划呢?
冯一凡好奇地伸出手,拿起椅子上的书,《过去与未来之间》。
他翻着,一眼看见其中有一页文字下面画着线,他默念起来:
“教育的要义在于,我们要决定我们对世界的爱是否足以让我们为世界承担责任,是否要让它免于毁灭。因为若不是有新的、年轻的面孔不断加入进来和重建它,它的毁灭就是不可避免的。教育同时也是要我们决定,我们对我们孩子的爱是否足以让我们不把他们排斥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是否要让他们自行决定做出决定,也就是说,不从他们手里夺走他们推陈出新、开创我们从未预见过的事业的机会,并提前为他们重建一个共同世界的任务做准备。”
在冯一凡低头看书的这一会儿,潘帅老师心里对朱曼玉深表同情。
他想,换谁是这朱妈,都不好对付这样的儿子,这不就是“过去与未来之间”这个书名本身吗?这不就是“家长经验”无法满足如今“日益多能的孩子”不断增长的成长需要吗?
他想,这是现阶段家庭教育的主要矛盾吧。
冯一凡从书上抬起头,说,嘿,这一段,特别暖心的。
潘帅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冯一凡,让我们来商量一下,关于你妈妈,我们需要来点战术。
战术?冯一凡睁大眼睛,感觉这老师蛮好玩的。
如果说,跟冯一凡这样的中学生聊聊,还能让潘帅老师在手忙脚乱中感觉到一点天真和一点正能量的话,那么跟季扬扬谈话,则令他彻底茫然,无措,如遇一团冷雾,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这小子最近连续迟到,几乎天天迟到。
问他,他说妈妈去医院保胎了,爸爸去北京的党校培训三个月,所以早晨没人叫醒他。
劝他,既然起不来,那么来学校住寝室吧?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他说,不想来学校住寝室。
接下来,更离谱的事发生了,季扬扬连续三天不来上学。
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并告知他:季扬扬,这样下去是要被劝退的哦。
季扬扬说,我不想在这里读,因为不快乐,所以不如回家。
作为班主任的潘帅,在电话里对他说,去别的地方读,那也要联系好才能去,在去之前,也得遵守基本的校规,否则,也没哪个学校敢要你去呀。即使你能去,那你学习态度也得理好了才去,否则去了也没有意义。
潘帅老师感觉自己说得非常到位了。
果然,他听到那小子在电话那头说,那好吧,我明天来好了。
结果第二天,他依然没来。
潘帅知道他这厌学情绪已深,并且是冲着谁去的。
但即使这样,潘帅还是感觉自己失败,因为这么劝过、哄过了,季扬扬仍像是一块铁板。
这种无效,甚至让潘帅在一班同事面前,自感很失面子。
这时候他倒是希望这小子能像那天默写时那样失态地哭一场,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你还有可能插进针去,撬开铁板,否则还怎么办呀。
但他也不敢贸然将这旷课的事告知家长。
所以是茫然、无措。他想,有什么战术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真的没了。
正文 第17章,请老妈离场
周五上午,朱曼玉去了市人民医院,有一位老乡刚好是心理科医生。
朱曼玉向医生老乡讲述儿子的情况。她说,他最近学习劲头低落,上早自习课别人在紧张复习,他一个人静静地出神、写诗;而在家里的时候呢,前一阵子他是动不动就对我发火,现在则是不说话了,基本上不说话。他心事重重,成绩一落千丈,我担心他情绪是不是有抑郁倾向……
也可能是她这当妈的对医生说儿子的时候,情绪介入强烈,对事实有所放大,也可能是她央求了老乡,结果还真给她配来了一种叫“百忧解”的药,说是适合孩子吃的。
回到家,朱曼玉看着这白色的长药丸,拿不定主意。
看病时她一心想要灵丹妙药,但真拿回药来了,哪敢这么就给儿子吃下去。万一有副作用什么办?万一吃笨了怎么办?
后来,她倒了杯水,自己吃了一颗,想试一试效果。
坐了一下午,也没动静,她心想,这药真有效吗?难道因人而异。
下午5点钟的时候,她听到门响,冯凯旋回来了。这一天,冯凯旋下班回来得比较早,他匆匆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西装,换上,又要出门去了,说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喜宴。
朱曼玉嘴角掠过一缕淡淡的嘲讽表情,心想,人家结婚,你穿得这么衣冠楚楚,这么帅干啥?是不是想把人家新郎给比下去?真没喝喜酒的职业道德。
朱曼玉突然瞥见茶几上自己还没收起来的“百忧解”药盒,突然起念,她就伸手过去,拿出一片药,从沙发上站起身,对正在换鞋准备出门的冯凯旋说,这里有个药,你也吃一颗。
冯凯旋抬起头,奇怪地问,为什么吃药?什么药?
她说,是复方维生素,我闺密推荐给我的,你试一下,我刚从盒子里倒多了一片出来,不放回去了,效果好的话,我再向她买一些。
冯凯旋急于出门,虽觉得有些怪,但也没多想,他接过她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口把药丸喝下了。
其实,与她突然让他吃药有点怪异相比,他感觉她给自己倒水、递水杯的样子,更有些怪怪的,因为他已很不习惯了。
这个晚上,冯凯旋在台上有点心乱。
他感觉出来,最初这份乱好像是来自肠胃,隐隐的滞重,然后就被带到了发声位置,声音、气场上不来,随后就被带到了心里,令心里起乱,有些心跳加速。
更何况,今晚的婚礼在开场时就让他心惊肉跳——新娘在全场注视中走向婚礼台时竟然意外摔倒。
是太高的高跟鞋被红毯绊了一下,令她突然跌倒在地,全场惊呆。众目睽睽下,新娘又痛又窘,都要哭了。
这样的意外,在冯凯旋的婚礼主持经历中,还是第一次发生。他咬了一下嘴唇,让从胃部蔓延上来的不适感后退到身体的角落去。他伸出手臂,对正想去搀女儿起来的新娘父亲说,请等一等,这位父亲,请等一等。全场的各位亲朋好友们,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偶然、这样的磕磕绊绊,在今天这一刻之前,女孩,你摔倒的时候总是由你身后的家人扶你起来;而今天,从这一刻起,女孩,你生命中还有一个人,他会走到你面前,扶起你,与你相拥,一起把路走下去。
原本已惊呆了的新郎这时如梦初醒,疾走过来,抱起新娘,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在音乐声中,抱着她走向婚礼台。
新娘泪流满面。冯凯旋右手拿着话筒,左手轻轻按着胃部,让心跳慢一些,心想,没觉得是饿啊,开场前也没吃什么东西啊,怎么回事?
音控台那边,喜果婚庆公司老板李星星对婚礼督导宝生说,力挽狂澜,力挽狂澜。
宝生早已被激出了泪水,说,那是。
每场主持之前,以冯凯旋的习惯,他是不吃东西的,就像有些艺术家上台表演前一样,为的是有好状态。
而今天主持完后,冯凯旋也没留下来吃一点,不饿,也不想吃。他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葛优躺”,定定神。
日光灯下,儿子冯一凡坐在餐桌上做作业,朱曼玉坐在窗边在看手机,但冯凯旋感觉她其实一直在盯着自己。
从他回来,进了这个门之后,他就感觉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一直落着。
她盯得他都快起毛了,他心想,怎么了,我搞砸了?我今天没表现不好啊,今天戏没演砸呀?难道是我头发上沾了刚才婚礼纸礼炮的碎屑?
他伸手摸了摸头发,没有。
后来,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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