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人》第37章


莫瑶侧躺在周耀燃身侧,他双手交叠摆在腹上,沉默地看着窗外。莫瑶没看他,手臂搭在额头上,调整自己的呼吸和翻腾汹涌的情。潮。
静谧弥漫在空气里,两人似乎各怀心事。
莫瑶没兴趣打听傅婉婷,同样不打算问他们分开这段时间的种种。她率先打破沉默,说的是:“我过完春节去纽约办展。你去吗?”
她的声音掉进融雪的阳光里,格外清澄、柔软,周耀燃第一次发现她的嗓音有着这样的特质。他视线挪到她身上,并没有撞见热切的眼神。她是阖眼问出这句话的。
周耀燃笑了,毫不掩饰地嘲讽。
“在你眼里,我这样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莫瑶睁眼,坐起来:“你这是气话。”
“我不生气。”周耀燃视线落在她脸颊上那道不深不浅却格外扎眼的疤,“你申明过很多次,我在你眼里什么样子,我清楚。”
莫瑶将头发往后捋:“那是……之前。”
“之前。”这两个字在男人嘴里带了些玩味,他在她身上巡回的视线如同利剑,“吴秘书说,你和莫航订婚了。”
“什么?”莫瑶坐起身子,直勾勾看他,“订婚?”
“你不知道自己订婚了吗?”
“谁说的?我没有订婚。”
“不重要了。你来了。为什么来?”
周耀燃说话时语气轻巧,似是漫不经心,可莫瑶感到一股压迫感。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张着嘴,迟疑须臾,最后出口的是一句:“就是来,看看。”
周耀燃见她脸都憋红了,还是吐不出一句好话,一口气堵在胸口,渐渐化成无奈。她这情感障碍的病症,果不是假的。眼睛里全是情绪,到了嘴上什么都讲不出,甜或是苦都被她自己咽下去,留给他的就只有这样平淡的一笔带过。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还满意吗?”
“你明明是说气话。”
“我说实话。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诚实一些。”
莫瑶垂眉,起身走出房间,片刻后拿着包折回来,手里多了一张邀请函。她摆到他手边:“都是这次在利比亚拍的照片。你要是……身体不方便,展览结束了我把手册寄给你。”
“莫瑶,别这样走。”他扣住她的手,压在床单上,力道很大,她挣不开,“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逃避,现在该是时候面对现实。你好好问问自己,为什么来。出事好几个月了你没想过来,傅婉婷的新闻出来你就来了。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在乎我呢?我不会随随便便死,留你为了我自责。”
莫瑶扔下包,知晓开诚布公免不了。或者说,她了解到自己迟迟不愿来看他,不过是不想要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
“算是我拿过去的事当借口,我不想与任何人建立起太亲密的联系,包括你。”莫瑶思忖着说,“人和人之间很奇怪,有时候不按照我的主观意愿走。我们有点相像,彼此吸引,我控制不了。只是单纯用爱情说,太俗气。”
周耀燃抬手,指腹滑过她脸上细长的疤痕:“我也觉得爱情俗气。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不过是化学作用,一时分泌了过多多巴胺,让人产生美好的错觉。和发烧一样,烧退了,就相看两相厌。只是,爆炸把我都快炸得支离破碎,我还是想见你。努力睁开眼睛不为了看今天的资产是多少,不为了我离理想巅峰多远,就只是为了想看你一眼。你说俗气,没错,真是太俗气。”
他的话飘在空中,久久不愿意落地,萦绕着她,让她的世界轻微地晃动。
“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和正常人那样。”她凝视他。
“我们不需要。”
“我可能长久都说不出你想听的话。”
“你觉得这是问题?”
莫瑶见他挑着眉毛不可一世的模样,轻笑,她复又躺下,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现代风格顶灯。
“我真的很害怕,当时。”
“我也是。”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数月的时间,她的黑发已经长了,又能缠绕住他的手指。
“回来之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哦?”
“爆炸的时候,有个影像闪过我脑海。一场车祸,我坐在车里,身边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和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谈笑风生,他们笑着看向我。忽然,剧烈的冲击车子瞬间翻了个跟头。那个女人第一秒就牢牢将我护在身下,紧紧地抱着我。天旋地转,接着一片黑暗。回来之后,我很努力地去回想这个画面,虽然不确定,但我想那可能是我的父母。”
周耀燃听她说这话,手指微微一顿,几秒后,才松懈下来:“可能只是个梦。”
“那感觉很真实。”
“……”周耀燃停下手,问:“你想去找自己的亲人吗?”
莫瑶想了想,摇头:“已经过了太久。每个人都过上自己的生活了罢,何必打扰。”
周耀燃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撇过脸看向窗外:“是啊,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
“莫瑶。”沉寂片刻,他再度唤她。
她不知缘何,躺在他身边有些困倦,懒懒地应了一声。
“搬来和我住吧。”
“嗯?”
“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不拴着你。”
“你拴不住我,没人拴得住我。”莫瑶翻了个身,便真就睡了过去。
周耀燃望向她,他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唇角却勾起笑。
谣言怎样,未来如何,他不在乎。此时此刻,她在,他就开心了。
没出息便没出息吧,他这辈子能犯几次傻呢?
☆、第三十三章
33
莫瑶这一觉睡得沉,许久没有这样酣畅的睡眠,醒来时,竟有仿若重生的夸张感觉。四肢百骸都轻松舒坦,让她舍不得醒来。
她还在昨天入眠的卧室里,房间已打扫整齐,她被裹在厚实的被子里,今日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耀着她。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艳阳睁开眼。躺着没动。
这个床软硬度适中,被子随着身体动作发出的悉索声轻微,伸出手,空气中的温度也刚刚好,没有半分屋外的寒气,也不觉得闷热和干燥。这实在是个高品质的居所,比之她平素的起居,确要讲究太多。
周遭没有任何响动,她便窝在被子里又磨蹭了许久。赖床,这个早不存在她字典里的词,首都盘踞了她的身体。这样地不想动弹,这样地愿意百无聊赖消磨时光,还真是久违的状态了。
周耀燃处理完公务,见到了饭点,莫瑶房里依旧没动静,便走来。轻叩了两声房门,没声响,他小心翼翼旋开门,走进去。只见她仰躺着,睁着眼发呆。
他走到床边,低头:“睡得不好?”
她片刻才挪动视线,注视他的眼睛:“很好。就是不想起。”
男人闻言并未觉得不妥,连语气声调都没变半分,接道:“那就别起了。”
“嗯。”
莫瑶真的略过了午饭,睡了个回笼觉,到下午三点多,这才从床上下来,梳洗更衣。见她下楼,衣着一丝不苟的女管家便迎上来,询问她在此处住的如何。
莫瑶粗略答了几句,问周耀燃在哪,对方回答是在复健室里复健。莫瑶遂不做声了。她顺着管家的目光往走廊那头望,却万万不敢真迈步过去。
一是怕见到他苦苦挣扎,二是知道他不愿她看见这番挣扎。寻常男人尚且自尊,何况骄傲如周耀燃。他到利比亚那样的地方去见她都要西装革履,连袖口的搭配都不放过;说软话时也常顾忌着他的身份,鲜少屈尊降贵;为她受了致命的伤,从书信、电话到见面,只字不曾提过他自己的伤痛,哪怕仅仅是个暗示。那么莫瑶可以断定,她不该去看他的复健,他不想在她面前痛苦,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这是周耀燃的骄傲,也是他的温柔。
莫瑶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小白打了个电话。
附件结束后,周耀燃出来,没见到莫瑶的人,却见到地上的大包小包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陌生女人在专注地整理东西,并没意识到周耀燃的出现。男人出声:“你是谁?”
女人豁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时,一闪而过的情绪周耀燃直觉是不满。她礼貌地回答:“周先生,您好。我是莫瑶的助理,小白。”
“莫瑶让你把这些东西搬来。”
“对,她短时间内工作和生活上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她让我先整理着,等您来了,问一下您该归置到哪里。”
周耀燃眉头轻轻提起,止住唇角上扬的趋势,可断不了内心翻涌起来的喜悦。
“梁管家,把这些收拾一下,放在离我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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