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第55章


不会有一两个人不小心在她父母面前说漏了嘴。
餐厅的事安排好之后,她便给父母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书俏告知了时间地点,林父说了句“看你们方便就好”,之后那头的电话便被母亲拿了过去。
林妈妈头一句便问:“你说的那个餐厅,那位江先生过去方便吗?”
母亲的话让她一怔:“没……没什么不方便的呀。”
“哦,我是听说那位江先生身体残疾,平日深居简出,难道传言有误?”
书俏心里一惊,迅速冷静下来之后却又假装诧异道:“妈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和你爸本来就喜欢听民乐,江淮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这两年来他又举办了数场反响不错的音乐会,因此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只是没想到……”林妈妈沉吟了一阵,接着道,“没想到你和他竟认识。”
书俏道:“原来如此,我原本也打算和你们提前打个招呼,让你们知道下他的身体状况,免得你们到时候见面过于吃惊。现在既然你们知道,就不用我再介绍了。”
林妈妈问:“他的身体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糟糕?”
书俏觉得,这种事瞒不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率地承认:“我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报道究竟是怎样写的,不过,他需要依靠轮椅行动,而且……因为脊髓损伤受累到上肢,像是就餐之类的肢体活动也需要特殊的辅助工具才能完成。”她希望让父母提前了解江淮的身体状况,免得他们初次见到江淮就餐的情形时过于震惊。
母亲轻叹了一声:“那么年轻有为的孩子,也是可惜了……”
书俏品咂出母亲的这一声叹息里有隐约的遗憾和同情,心下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悲喜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合适,倒是林妈妈先她开口道:“我和你爸这儿也没别的事,先就这样,等礼拜六吃饭那天再聊吧。”
书俏挂了电话,又打去江淮那里和他商量见面细节。江淮问,要不要为二老准备些礼物,书俏回说不必,江淮倒也没坚持。书俏知道他是个明白人:这次见面,多少带有些试探的味道,可他和她都还没打算立即把向父母公开关系,以病患家属与复健师的关系论,江淮已经率先送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而书俏和她的父母此次是为了回礼,若是江淮反过来再送份厚礼给他们,情形便有些可疑了。
坦白说,这场恋情可能遭遇的疾风暴雨,她心里早就是有数的。撇开江淮的感受,她不乏有赌一把的勇气,然而细细一想她又怎么忍心看她心爱的男人输得遍体鳞伤?
她只希望有一天,父母对江淮能由爱才、惜才的情绪转化为发自内心的疼爱。
她何尝不知道这希望并不大,可她还有耐心去等候、等候那个能让父母接受他的最好的时机出现。
周六当天晚上,书俏没有陪江淮去餐厅,而是亲自开车把住在郊外旧宅的父母亲接了过来。到餐厅包房的时候,她才发现江淮竟已早早到了。他并没有入席,而是将轮椅停在了包房的门边。书俏不自觉地朝他笑了一下,一时间忘了陪父母一路过来时的紧张。
立于江淮身后的培安忙欠身向书俏与她的父母打了个招呼。江淮在微怔了一秒后,驱动轮椅的操控杆向前一步迎了上去。
“伯父、伯母好!”他抬起头努力地望着他们,声音如常。右手却仍然虚握着轮椅的操控杆,指尖打着微颤。
林妈妈笑了一下:“你好,江先生,让你久等了。”林父也跟着笑容和蔼地招呼说“多谢江先生赏光”,只是眼神颇有些不自然地扫过盖在江淮膝上的薄毯。
江淮仿佛也发现了林父的眼神,挛缩的左手背蹭了蹭毯子,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借此掩盖住某种尴尬。书俏眼尖,那一幕早已落在她的眼中,她对他喟叹怜惜,却又不好当着父母的面说什么。
江淮很快振作了精神,停下手,抬头微笑道:“伯父伯母,我是晚辈,叫我小江就好。”
“好,小江,今天你能来,我和书俏的爸爸都很高兴。先请坐吧。”林妈妈突然意识到自己口误,忙纠正道,“哦,我是想说——请入席吧。”
江淮操控轮椅往边上一侧,让出正对餐桌的道来:“您和林伯伯先请。”
林妈妈也不多让,颔首作谢之后,挽着林父坐了下来。书俏趁着父母背对自己的那一小会,冲着江淮鼓励地眨了眨眼皮,又随手要替江淮搬去一张椅子,留出一个供轮椅停放的空档来自己挨着主位上的父亲坐了下来。
☆、第54章
书俏蓦然一怔,回过神刚要发作便听到江淮道:“我见过书俏养的‘滑轮’,她给我母亲做复健的时候,带到我家来过。那小狗被她养得很好,这很不容易。”
他仍是笑着,只是眼眸黯了下去。
书俏感觉心里被什么蛰了一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妈,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犯不着故技重施!”
林妈妈冷哼着干笑了一声:“故技重施?我的女儿可真是好教养!你居然能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你的亲妈!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我的‘故技’?”
书俏一咬牙,道:“当年的褚云衡,今天的江淮——你对他们一样残忍!”
“书俏!”江淮和林父一起出声制止她。
可是书俏还是说了下去:“好,我承认,妈,我逃不过你的法眼,可是我又怎会看不懂你的心思?你问江淮有没有见过‘滑轮’也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去过我家,你想试探我们之间进展到了何种程度,对吗?你请他来吃这顿饭,也只是要用当年对付云衡的那一套手段来对付江淮,让他知难而退!妈,你凭什么忽略我的选择、我的感受,你凭什么认为那只是江淮一个人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沟通呢?”
“沟通?”林妈妈倏地站起身,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在今天以前,你主动和我提过你们的关系吗?既然,你自己都没有把他作为男朋友正式介绍给我和你爸爸认识,那他便什么也不算,充其量只是你一个病人家属罢了。怎么?你自己也不好意思把样一个人领到我们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那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没有和你沟通?你和一个手脚动不了的男人谈恋爱有和我们打过招呼吗?你瞒着我们,不也正说明你心里清楚他配不上你!若你真觉得你们在一起理直气壮,就不会在人前藏着掖着了。”
书俏气结,来不及反驳她的话,只顾得跑去江淮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就往包房门外走。“书俏,你……”江淮按下轮椅的刹车,“你别冲动!”
书俏说:“我不要你留在这里听她的羞辱,江淮,她说得不是事实,全都不是的!”
“我晓得的,书俏,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
“江淮,你听我的,先和培安回去!你留着,除了让我心疼你,别无益处。我明天再去找你,好吗?”她蹲下身,拿起他的双手,各轻吻了一下。
“书俏,我好抱歉。”他垂下眼,睫毛有些湿润,“我在家等你。”
书俏推开门,包房里的气氛仿佛霜冻。父亲和母亲盯着她进来,均一言不发。
“江淮不是褚云衡。”书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林妈妈道:“他当然不是。他比褚云衡残废得更厉害。”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说出的话!”书俏皱眉道,“妈,云衡也好,江淮也好,难道残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为什么能把这话说得仿佛像是对他们宣判罪行一样理所当然?”
“残废当然是他们的不幸,而不是罪行!可是,当有人要把这种不幸蔓延到我的至亲身上,那对我而言就是一种侵犯!我别无选择,只能将这种‘不幸’驱赶!”
一直没有开口的林父说道:“书俏,平心而论,我们看得出来,褚云衡和江淮都是本质很好的青年,可并不是所有好青年,我们都有接纳对方成为自己家人的‘雅量’的。更何况,这个江淮,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要我和你妈接受他做女婿——女儿,你真的在为难我们。”
父亲的话坦率真实,书俏也颇能理解,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这很难理解也很难接纳,可感情的事,真的是不能用条件去量化的……”
林妈妈冷笑道:“感情?你只知道你一片真心,你对那个江淮的感情又有几分了解?好听话谁不会说?就算是个瘫子还有一张嘴!你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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