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太阳的月亮》第44章


裴承秀挣扎的动作猝地止住,同时,她也惊呆了:“你,你竟然把我比作鸡?”话音刚落,一霎那,屋檐下全是裴承秀的怒吼——
“李淳风,我日你先人!”
“我要写信给尉迟敬德!我要告诉尉迟敬德,你羞辱我!我要让尉迟敬德一刀斩了你!”
李淳风充耳不闻,抱着裴承秀一路阔步向前行,步出医馆,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继续南下。
马车奔驰,尘土飞扬。此时此刻的裴承秀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小脑袋,神色颓唐。
李淳风叹了口气,挨着她,低声哄她:“好了,不要闹脾气。”
听到李淳风这般说话,裴承秀在颓废之中来了一场大爆发,果断一脚踹上去!万勿以为她目不能视就丧失了战斗力,她身为武将,攻击方位拿捏得相当好,不踹则已,一踹则效果惊人,如果不是李淳风避得快,她早就精准无误地踹中了他的下半身要害。
这下子,李淳风不动怒也动怒了,恼怒的目光攫住她,语调陡然升高:“裴承秀,你怎么回事?”
裴承秀显然是被李淳风的怒意惊吓到,她张了张嘴,半晌,理直气壮道:“嚷什么嚷,我又看不见。”
“……看不见,还使劲乱踢?”
“你说话欠揍!”
乖张的行径宛如火上浇油,李淳风压抑不住心底一股怒火,板起脸,沉声训斥:“裴承秀,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完全不像一位姑娘?”
裴承秀脸色发白,飞快的回答他:“李淳风,你就是一个书呆子,一辈子没接触过几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不矜持?至于我像不像女人,你不该看的也看了,不该摸的也摸了,那你给个说法,我浑身上下哪一处不像真正的女人?”
李淳风噎住。她振振有词,又说个不休,一时之间,他被骂她得理屈词穷,胸膛竟堵着一股闷气,不上不下。
“……裴承秀,我真是怕了你。”李淳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在这一刻觉得头些微疼痛。
“承蒙相让,我也怕了你!”裴承秀气急败坏道,霎时,扭过脑袋,嘴里嘀咕不停,“亏得我福大命大,要不然,不必劳烦吕珠下毒,早就被您这位才高八斗门徒三千的李淳风博士气死!”
一语毕,李淳风与裴承秀皆不再说话,车厢陷入无言,惟有车轱辘声悠悠,不绝于耳。
沉默,维持了许久许久。
李淳风数次欲言又止。
他凝视着裴承秀,见她忿忿不平很想哭又拼命忍住不哭的委屈模样,他觉得心脏被重重的刺了一下,忽然的,不经思索道:“你害怕我什么?”
裴承秀吸了吸鼻子,气乎乎的哼:“听实话听假话?”
“听假话。”平淡的语气,极不以为意。
裴承秀嗤了一声,恨不得一个白眼丢过去。彼时,想要回到长安的念头仍未打消,琢磨一番,反正是假话,她也就没羞没臊的开起玩笑,使出一招激将法。
“我啊,害怕你嘴上不说喜欢我,事实却是你已经喜欢我,偏偏还不愿意承认喜欢我,反而自作虐不可活,装模作样挑了一个好日子逼着我嫁给你的好友。结果呢,你后悔了,十万火急从长安赶到晋阳,打着解毒的幌子,把我坑蒙拐骗至益州,还不准许我半途而废。
“李淳风,你如果没有一丁点的后悔,敢不敢立刻喝停马车,任由我回到长安?”
一口气说完,裴承秀立即调整身体姿势,等待李淳风为了自证清白故而怒不可遏地叫停马车。然而,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一个字。
裴承秀暗暗咂舌,脱口而出:“人呢?给个说法啊?”
回应她的,仍旧是一片沉默,诡异的沉默。
……
哎。油盐不进。
激将失败。
*
马车疾驰,用了三天的时间抵达洞庭湖。
渡过八百里洞庭湖,进入丘陵一带,路面又变得不好走,走走停停约莫七日,当马车终于抵达江南西道的长沙郡,李淳风与裴承秀互相不与对方说话长达整整十个昼夜。
十个昼夜,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不知由谁主动发起。
马车刚准备驶入城门,便被守门的禁卫拦住,其中一位将士更是直言不讳盘问车夫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去向何方。
听到将士的询问,李淳风不免诧异,仍然一一据实相告。答完,他下意识地回眸瞥向裴承秀,见她依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躺在软榻,闷不吭声,面向车壁。
将士一下子没了声音,马车照旧被拦阻在城门口,没有后续。
李淳风耐心等待,不多时,竟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然后,一道嘶哑的声线却带着奇特男性魅力传了过来:“秀秀!”
李淳风愣住。
下一瞬,他看见躺在软榻上的裴承秀一跃而起!她眉目间的烦躁与悒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
李淳风犹豫一下,伸手拉住裴承秀,她悻悻的挣脱开,继而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一掀车帷,神采飞扬大声呼喊——
“尉迟敬德!”
李淳风端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他看见一袭黑袍的尉迟敬德骑在枣红骏马,他亦看见尉迟敬德几乎是未有任何耽搁的翻身下马,阔步向前,走向裴承秀。
尉迟敬德张开强壮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揽住裴承秀的纤腰,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再然后,尉迟敬德停下脚步,仰起脸,极高兴的笑了。
“秀秀。”
非常亲密的呼唤。
☆、第四四章 开窍(上)
“尉迟敬德,你不是在金陵么?为何出现在此地?你嗓子哑哑的,受风寒了?”裴承秀被转得有一丢丢找不到东南西北,一口气问出许许多多的疑惑,然而,心情却是欢欣雀跃的,离开晋阳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今夕是她第一次展露笑颜,笑靥灿烂。
尉迟敬德没有立即回答,把裴承秀放好,略带薄茧的手大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捏住,一双明亮的眸子露出些许不满意的神色:“怎么称呼我?”
裴承秀愣愣地“啊”一声,片晌,她单手捂住被尉迟敬德捏过的左脸,脸色登时红得像被熟透的虾子,支支吾吾好长一会儿,最终,略羞赧地开口:“敬德……”
尉迟敬德低沉的声线响起:“在。”
裴承秀从诸多疑问之中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轻言细语道:“你的嗓音听上去很沙哑,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没有。”
裴承秀不相信,但也不追问,道出第二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不是应该在金陵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我收到李淳风的书信,信中提及你们将会南下抵达长沙府。金陵战事一结束,我便向秦王殿下告假,没有跟随天策军回朝,而是乘水路来到此地。”尉迟敬德缓缓道,停顿一下,复又解释,“秀秀,我挂念你,想见你一面。”
金陵距离长沙府差不多一千八百里,乘水路而来……天啊,尉迟敬德得在船上颠簸多少个昼夜?
裴承秀心情震动,相当吃惊:“乘水路而来,岂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
裴承秀朱唇微张,语气一下子不开心了:“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辛苦。”
尉迟敬德观察到她脸上的异样,再一次解释道:“真的不辛苦。金陵与晋阳相距两千三百里,我还少走了五百里路。”
还少走了五百里路……由始至终沉默不言旁观一切的李淳风脸色稍变,薄唇微微地勾起。
不提晋阳也罢,忽然听到这座城池,裴承秀愈发不开心,因为她想起李淳风抵达晋阳时对她所说的一句解释,一句相当云淡风轻的解释——
【我有事傍身,今日途经晋阳。听闻你负伤,便抽空过来探望。】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尉迟敬德说的少,做得多,待她一片真心。
反观李淳风,说的不算少,做得也不多,简直……可以拖下去了!
裴承秀有些难过,却也在这一刻被尉迟敬德深深地打动,情不自禁地拉住尉迟敬德的衣袖,小手摸索一番,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去,握住他的手。
她垂下双眸,一贯大大咧咧的语调放得极低极温柔:“以后不要这样奔波折腾了。嘴上说不辛苦,嗓子却骗不了人,你的声音这般嘶哑难听,明明就是很劳累。”
尉迟敬德没有说什么,而是再一次地拥她入怀,让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肩。
如是以前,裴承秀势必抗拒这种太亲昵的身体接触,现在,得知尉迟敬德为了见她一面不惜乘一千八百里水路赶来此地,倏忽之间,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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