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你入室》第115章


闯闯道:“会啊,头上还流血呢。”
“那玩具被扔出去,掉在地上,也和你一样疼啊。而且万一晚上下雪,它自己躺在雪地里,没有被子,又冷又饿,多可怜啊。”
奶妈声情并茂,闯闯感同身受,仿佛真的看到下雪的场景。
“是啊是啊,好可怜啊。”
奶妈再接再厉:“那你要不要帮一帮它,要它不要被扔出去?你听,它都躺在地上哭了,你想如果你躺在地上哭,妈妈不过来抱抱你、哄哄你,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奶妈的办法奏效,闯闯将玩具枪抱在怀里,像妈妈哄他一样哄着:“乖乖乖,牛牛不哭,我带你出去挖城堡啊。”
奶妈陪着闯闯去窗外挖土,何妈端了一杯参茶递给程易。
程易问何妈:“闯闯的这位奶妈没有见过,是哪里请的?”
何妈道:“听辛小姐说是高价从潘署长家中挖来的。”
程易顺口问:“什么价位?”
“先生要请她吗?”
“闯闯都读书了,奶妈也跟不了他多久……”
何妈提醒他:“先生昨天才让乐山去告诉管家,将藻园里的奶妈遣散。”
程易恍若从梦中惊醒,现实是小离不在了,孩子也不在了。
他方才脑中一片空白,竟全然忘记。
痛苦的感受如潮水一般,重新涌上心头,他将参茶递还何妈,自己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窗外。
何妈认为他几日几夜不曾睡过,脑筋都糊涂了才说糊涂话。
她见他站着发呆,便劝他:“先生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程易还是呆立着,许久没有说话,何妈默默退下。
清脆稚嫩的声音一下一下钻进他血肉模糊的心里,糊涂又怎么样,清醒又怎么样。
他失去了孩子,但他不能再失去小离,他相信她一定还在人世。
这空荡荡的房子,若是拿掉砖瓦摆设,拿掉与他无关的一切,不过就是萧瑟冬日里的一片荒凉之地。
他站在荒凉的时空之中,快乐没有人分享,痛苦没有人倾诉,看不到将来,不敢回忆过去,人尽管喘息着,却不过是个运转着的机械,神经与感情,一概麻木,哪怕看到自己流血,也仿佛没有看到。
不久,声音的世界里,又加入阿木与辛宛若的声音。
阿木耐心地帮着闯闯挖土,陪闯闯疯玩,辛宛若则在一旁嗔怪阿木太娇惯闯闯。
程易了解阿木,程易自己都大有可能娇惯孩子,但阿木绝对不会。
记得闯闯才出生一个月,阿木就开始锻炼他的独立能力。
当初小离无法无天,他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木却特地将小离拎出去,偷偷教训一顿。
至于他们两个,最终是谁占到上风,是谁教训谁多一些,至今他也不清楚。
阿木今日一反常态,娇惯起小孩子,想来是要竭力弥补闯闯这些年所缺失的父爱。
阿木还有闯闯可以弥补,而他连能够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出世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保护他,就死于战争。
失去孩子,仅仅令他失去半条命,如果失去小离,那么生与死没有任何差别。
就在军队收复平川的那个早晨,被大火烧过的集中营,浓烟犹存。
他在烫热的灰烬中,疯狂寻找。
他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活人,却找到若干封没有烧透的遗书。
他查看遗书的双手在发抖,他害怕小离的笔迹会出现在一堆遗书之中。
他越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仅存的二十三封遗书之中,小离的那一封,完好无损。
他的心脏被利刃一下一下剜空,空了才发现原来曾经拥有那么多,多到奢侈,多到忘记珍惜,多到如今回天乏力,多到一旦失去,唯有孤零零置身死地。
他站在灰烬之中,耳边回荡着小离的声音。
“你祖宗才想给人当丫头,你怎么不将你自己卖给我当丫头使唤?”
“你恩将仇报,生儿子姓老王,生女儿是无盐。”
“我要将你喂狼喂狗,让狼吞你的心,让狗啃你的肺!”
那一年她十三岁,最擅长的就是打架骂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一次次与自己分离,最后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与他诀别。
她若在他身边,他绝不容忍她受任何人欺侮。
可她误上难民火车,受困集中营,备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天人永隔的悲剧他绝不接受!
无论小离是否还在人世,他都不会接受。
欢声笑语不断从窗外传进室内,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看到一家团圆的场景。
他突然喊:“阿木,进来。”
阿木听到程易喊他,起身走进室内。
程易见到阿木,对他说:“跟我来书房。”
书房之中,程易将一只准备好的密码箱摆在阿木面前。
阿木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程易没有回答,顺手喝了一杯书桌上的洋酒,然后问他:“你最近去探望过师父吗?”
阿木道:“昨天去过,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
“你回来这段时日,诸事也该适应?”
阿木道:“从小长大的地方,适应起来并不难,但是我想复仇,我不能白白被囚禁。”
“可以。”程易一点不反对。
第103章 一家团圆2
“带走你自己的妻儿,我不反对。”程易酒力发作,脑筋也更清醒一些。
阿木没料到程易如此。
“我不能带他们走,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程易反问阿木:“你不带他们走,难道要我继续照料吗?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我和辛小姐就解除婚姻关系,以后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
阿木现在明白程易是以退为进。
“然而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就想一想,当你咽下这口气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你能否承受,是否会后悔;你的太太从此没有丈夫,你的儿子从此没有父亲,你地下有知,是否能够安心。”
阿木就是不安心,才迟迟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难道我从此就忍下来吗?那我活得也太窝囊,我不可能忍耐十年。”
“十年忍耐不到,五年,我相信你可以。”
程易不再同他商量,直接将箱子交给他。
“箱子里的东西,是许多人的身家性命,有你的,也有我的。”
阿木捧着箱子,仿佛捧着一座泰山。
“十一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易道:“以后这些交给你。”
阿木还是不懂。
“交给我?那你呢?”
“我要离开。”
阿木脸色顿变:“去哪里?去找韩小离吗?”
“是。”
阿木因为上次对程易说小离不在人世,挨了一顿揍,这一次就不敢再说她已死去。
他委婉地说:“你可以派人去寻,不一定非得自己去找。”
“我会派人,也要自己去找。”
阿木将沉重的密码箱放下:“我不同意,师父病重,杜爷虎视眈眈,你哪怕去找她,也至少该等一段时日,这个时候离开……”
程易打断他:“我不能再等下去,如果当初我没有从凉州回来,我绑也会将她绑回来。她如果回来,孩子不会失去,悲剧不会发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当初”这回事,没有后悔药可卖。
程易递给阿木一杯酒:“你不同意我也一定要做,我走以后,杜爷少掉我这个阻碍,大约就要上位。他上位,三五年内绝对不会与你为难,即便你有所差错,他也一定帮你补过。”
阿木越发糊涂:“他为什么要帮我补过?”
“等以后再告诉你其中缘由,我走之后,你万万不可激进,守住根本才最重要。乐山我带走,石久留下来帮你。”
“你真的去意已决?”
“不是去意已决,而是我现在就要走。”他拍拍箱子,“拿走吧,我将你的妻儿毫发无伤地还给你,你也帮我担一段时日。你一向讨厌小离行不正坐不端,可我无可奈何。我最讨厌无可奈何的感觉,然而无可奈何就是无可奈何,我别无他法。至于她行的正还是行不正,她要背叛我一千次还是一万次,只要她能活着,我都认。”
二十三岁的韩小离,回到七里湖,满心疮痍。
她和小阿哥要回自家的钥匙,开门回家。
房子还是旧日的房子,院子里胡乱摆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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