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软红尘》第30章


出了校门,盛笑帮她先把那堆东西拿回家,她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顾澜沉跟着坐了进去。
再一次来老宅,祝星萤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站在门前看了看,发现大门锁着,二话不说就找踮脚石准备爬上去。
顾澜沉却拦住了她,“我先爬上去,然后拉你上来。”
祝星萤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他助跑后利落地翻过了墙,在墙头上朝她伸出手,“来。”
她没有犹豫地拉住他的手,借力也爬了上去。
等她站稳后,顾澜沉跳下去,准备在下面接住她。
她这次却摆了摆手,自己跳了下来,落地时有些狼狈,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往里面走。
这里是案发现场,警戒线已经拆了,有一些落在地上。
祝星萤径直走了进去。
客厅,楼梯,最后她进了姜眠的房间。
卧室背靠阳光,清清冷冷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宛如黑夜,一旁的书桌上摆了几本冷色调的英文书,和放在防尘罩里的汽车模型。
和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猫咪焉趴趴地蜷缩在床上睡觉,看起来脏兮兮的,比上次瘦了一些。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甘来!”
祝星萤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它。
猫咪终于瞅了她一眼,然后又趴回去睡觉。
祝星萤也不在意,上前几步看着它,“你竟然还在这里,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说完,也不待它回应,轻轻地伸手抱起它,一下一下地抚摸过,眼里满是欣喜。
顾澜沉看着她,没说话,心里隐约能猜出什么。
下了楼,临走前,经过那棵老树时,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她腾出一只手抚摸不光滑的树干,想起以前姜眠爬树偷看她的模样,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这里好像埋了什么东西。”顾澜沉突然蹲下身,指着某块土说道。
祝星萤低头去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
她把甘来递给他,在老树前蹲下,自己伸手去刨那一块的新土。
不知道挖了多久,手指突然碰到一个铁盒子。
她拿出来拍掉上面的泥土,近乎急迫地打开。
身份证、银行卡似乎都在里面了,她动作一顿,看到了姜眠形隐不离的平安扣。
她还挖出了她送给他的星星瓶。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拿了出来。
“他怎么会想不开呢。”只听祝星萤低声说道,“他怎么可能想不开呢。”
顾澜沉看着她清瘦的侧颜,声音也忍不住降了八度,“姜郁玫说他有固定的心理医生,他一直活在小时候的阴影里,大概是这次悲剧,让他对世界彻底失去希望了吧。”
她的声音明显在抖,“那我呢?”
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察觉,为什么没有立即来找他。
她仿佛看见那个少年将岁月封尘,她仿佛看见他对着挂断的电话,一声声重复着我爱你,声音哽咽,神情绝望。
最后少年站起身,承担着悲痛愤恨,一个人渐渐走远。
他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了。
“让女孩子哭成这样,太混蛋了吧你。”她低低地哽咽着,清瘦的后背微微弓起,“你在哪里啊,姜眠……”
顾澜沉想摸她的头发,刚一抬手,却又缓缓放下,“祝星萤,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向前看。”
除了这些安慰的说辞,他好像也给不了她什么。
最终,他还是抬手帮她顺顺气。
哭出来就好了。他想。
两人叫了辆车下山,祝星萤抱着那些东西和甘来,埋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眼角还有些泛红。
“之前你们谈恋爱被记过,是我举报的。”顾澜沉忽然说道,“没想到吧,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
他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面上没什么情绪,“我嫉妒他什么都没做,你就能这么喜欢他,所以我卑鄙地想要分开你们。现在他死了,看你这么伤心,我突然后悔了。”
顾澜沉话音刚落,转过来看她的神色,却和她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祝星萤嘴唇翕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好了你别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其实喜欢你的人挺多的,你就当是为了我们,好好活着,不许自暴自弃,不许原地踏步。”
姜眠曾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过,她也不能放任自己堕落。
她张了张嘴,气息进出,不徐不疾地说:“我知道了。”
离别前,顾澜沉默了很久,在她身后低低地叫了声。
她顿住,没回头,凉风刮在脸上。
“节哀顺变。”
晚上,厚重的云层遮住明月,天空只有寥寥几颗星子。
祝星萤坐在书桌前,开着小台灯,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的课本,只有一两本写了名字的,他还在书上画乌龟,和胖胖的小鸡。
他好像只会画这两种简笔画。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
直到祝星萤翻到最后一页,他终于画了个人,看得出是个女孩子,比起前面的简笔画,这幅画似乎动了心思。
长发,裙子。
她认出那条裙子是她穿过的。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幅画,感受他的一笔一划,感受他的横平竖直,却在瞬间被喷涌而出的感情淹没,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
她埋进臂弯里,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在说他死了,祝星萤却不相信。
他们一起拜过堂,一起睡过觉,一起得过肺结核,她的耳边似乎还有他轻喃的晚安,姜眠有多喜欢她,他是不可能不要她的。
他或许是有苦衷的,他或许只是离开一会,只要她乖乖在原地等待,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祝星萤想,她会等他回来,等到死为止。
她的感情绝不比他少。
第30章 番外
姜眠本来不姓姜; 随父姓封。
可是长辈们出于各种考虑; 还是让他姓了姜。
他最爱和爸爸待在一起,但是爸爸总是很忙,没有时间陪他。
因为爸爸的原因,他从小便对警察这个职业怀有崇敬和向往。
当老师开玩笑地问小朋友们,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他站得像一棵白杨树,板着小脸说:“我以后要当个人民警察; 像我爸爸一样。”
爸爸作为一名刑警,这一生荣耀加身; 曾无数次出色地完成任务; 作为分队队长端了不少涉黑团伙的老窝,同时; 也被地下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里,那只无辜的待宰羔羊是年幼的姜眠。
童年的阴影真的可以毁掉一个孩子。
被救出去后,他在ICU躺了三天。
醒来后; 他整整一年没说过话; 每天花很长的时间呆呆地望着窗外; 眼睛里有什么已经熄灭了。
心理医生说; 他患有PTSD; 又称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灾难后心理创伤; 同时需要心理和药物两种治疗。
那段时间; 他睡眠质量特别差,总是惊醒; 噩梦连连。
一到夜深人静时,那些刻意忘记的记忆,总会像困兽一般撕破牢笼朝他袭来。
他仿佛又回到那间臭气熏天的屋子,没有一丝光亮,咬人的老鼠,吃剩的饭菜,他还是那个被歹徒反复折磨的孩子。
他常常一个人睁眼到天亮。
他的童年是不愉快的,甚至连想起来,他都会忍不住想要呕吐。
十八岁那年,蝉鸣的盛夏。
在德育高中,他第一次遇见了祝星萤。
她穿着不合身的军训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浑身上下有种干净的气质。
后来她加入了校管队,他觉得这姑娘有点缺心眼。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整蛊,她还是一根筋地每天去跑十圈。
她在努力接近他。
以前不是没有女生喜欢他,但是他脾气不好,往往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吓跑了。
这种建立在条件上的喜欢太肤浅,他对待感情也是简单粗暴的。
祝星萤性格太软了,没有什么特点,像一团任人揉捏的橡皮泥。
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他喜欢逗她,看她在他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带他后山许愿,将一捧闪闪发光的硬币放进他手里,还祝他吃好喝好长生不老。
他的心突然有些软了,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自从经过那件事,他就没再过过生日,因为那天不仅仅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爸爸的忌日。
姜眠这些年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她却是第一个,变着法儿讨他开心的。
有时候看着她笑,心里也会变得软软的。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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