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之上》第100章


“我只是说不能全怪他,”简冰打断道,“你永远都在指责别人——姐姐当年为什么非要做四周抛跳,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想要去比赛,你明白吗?爸爸……爸爸和陈辞难道不也和我们一样,都是半个受害者吗?”
“你说什么?”简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冰冰……”舒问涛想要阻止,简冰却已经停不住话头。
“姐姐出事,大家都很伤心。可是,只有您,在不断地借着这件事情来反复伤害别人——我们一家人走到现在这一步,难道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冰冰!”舒问涛再一次开口,语气严厉,呵斥一般。
简冰终于彻底闭上了嘴,握着拳,固执地看着对面的简欣。
预期里的尖叫和哭闹并没有到来,简欣初时气得发抖,听着听着,渐渐就变得茫然:“我伤害别人?”她身体晃了两下,“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我……”简欣咬紧了牙关,没有否认。
“我确实不能算个称职的母亲。”简欣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嘴唇抖得几乎说不清楚话,“可我做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要你们能过得更好,更安稳一些……我在电视里,看到你摔成那样……看到小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只能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来……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人与事也似在不断远离。
身体向后倾倒的时候,简欣突然就觉得一阵轻松。
不用再想小雪是不是又需要更换褥垫了,不用再去看小雪的输液是不是要结束了……
7年了,她也很疲惫,也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第98章 天地为谁春(一)
“阿姨好点了吗?”
陈辞的声音自从电话那头传来; 有些含糊,有些低哑。
简冰“嗯”了一声; 关上热水开关; 将灌好的热水瓶拎起来,“她就是太累了,加上受了点刺激……”她停顿了下,转移话题道,“你在干嘛?”
“训练,”陈辞想了想,又加了句; “听歌。”
简冰撇嘴:“到底是在训练; 还是在听歌?”
手机那头没了人声,悉悉索索似乎是插拔电线的声音。
几秒钟之后; 她听到了熟悉的旋律。
是那首《兄弟》:
Кто знает закон Бытия;
有谁了解万物的法则?
Помог бы мне найти ответ。
请帮帮我寻找到答案。
Жестоко ошибся я:
我犯下了弥天大错,
От смерти лекарства нет。
却找不到弥补良药。
……
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手里的暖水瓶也沉重了不少。清澈的童声一遍遍唱着歌; 回旋往复; 如泣如诉。
“陈辞哥哥,”简冰突然开口道,“你想去看看姐姐吗?”
这久违的称呼让陈辞呆了好一会儿,才犹疑道,“可以吗?”
简冰不说话,依着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 当然是不应该继续刺激她的。
但是……
陈辞那头的歌曲没播完,她不由自主,也跟着哼唱。
Неплачь,непечалься,старшийбрат!
不要哭泣,不要悲伤,我的哥哥!
Неты одинвиноват。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Дорогаунас одна,
我们都只有一条路,
Искупим винудодна。
赎尽我们的罪孽。
Мненевчем тебяупрекнуть。
我从不曾责怪过你,
……
她不懂俄语,这首歌的歌词,却硬背了下来。
发音含糊,像是六月沉甸甸的雷雨云。
陈辞却被安慰到了,他靠着墙壁,听得出神,仿佛有云雀在眼前飞翔。
***
简欣的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一是本来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二是不放心还在老家的舒雪。
——有了趋声反应之后,大女儿的身体确实是一点一点在慢慢变好,有时候甚至还会冲人微笑一下。
这样的关键时刻,她怎能缺席?
至于简冰,简欣无奈地把头转向窗外,看着林立的水泥楼宇,逼仄的湛蓝天空。
不知不知,她竟错过了那么多,蓦然回首,才猛然发现小女儿业已长得比舒雪出事那年更高更有主意了。
她甚至,忘了女儿是几号的生日。
临出院,被丈夫提醒,才倏然想起自己是在四月生的她。
简冰对这个倒是无所谓,主动订了蛋糕,拎到病房里,还邀请了隔壁的病友。
这么多人齐唱生日歌,简欣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更何况,简冰答应请长假陪她回南方去休息一阵子。
她的小女儿,比她想象的更加坚韧,也更加勇敢。
该攻击时毫不手软,该退让时恭谦有礼。
至于何时开始的成长,何时开始的蜕变,她不得而知。
但简欣还是满怀忧虑,尤其在女儿捧着手机莫名微笑的时候。
***
回到家乡,简冰的作息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早上准时起床,散步或早跑,再去医院把母亲换回来,帮姐姐洗漱、擦身……每隔两天,和简欣交换一下日夜班。
舒雪现在不但有基本的趋声反应,还隐约能认得一点儿人了。
简欣不在的时候,她便拉着姐姐说自己的训练和比赛,说陈辞和霍斌的糗事,说章雨天那可怕的过敏脸……
偶尔,还开视频与陈辞聊天。
姐妹俩头挨着头,冲着镜头傻乐的样子,激得陈辞当场就红了眼眶。
病房成了她的家,她的训练室,她的倾诉空间。
孟彬远还是常来的,只是愈来愈沉默,有时甚至看着小口小口吃东西的舒雪面红耳赤,忐忑如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趁着舒雪熟睡,他悄悄问简冰:“你说,小雪醒了之后,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趁虚而入?”
简冰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舒雪道:“彬哥,姐姐现在这个状态,难道不是已经醒了?她听到打雷声,都喜欢往你怀里躲,觉得我没用呢!”
孟彬远这才有些放心,过了几天,再一次忧虑,“你之前说的那些,会不会……是身体自然反应?”
简冰拉长视线,“自然反应都喜欢你,那不就是本能,你赚大发好了吗?”
孟彬远总算安心了。
简欣其实有留意到小女儿的小秘密——有时回到家,会看到简冰来不及收起的冰鞋;有时赶到医院,隔着窗户能看到小女儿在病床前做漂亮的陆地模拟旋转……
话到了嘴边,她就想起简冰的那些指责。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明白我们想要什么吗?
短短两个月时间,长长的两个月时间。
母女俩都在妥协,用她们自己的独有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呵护这得来不易的数月和平。
***
简冰回B市那天,正是骄阳如火的六月一日。
医院旁的幼儿园锣鼓喧天,小朋友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一株株矮矮的彩色圣诞树。
孟彬远送她去的机场,临要告别,他无不感慨地说:“冰冰,你真的长大了。”
简冰接过行李箱,颇为自信地点头:“毕竟都19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开始奔三了。”
孟彬远噎住,咳得脸颊都红了。
待到飞机起飞,简冰靠着座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天高水远,遥隔重山。
终于,要再见面了。
下了飞机之后,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接机的人群里看到了陈辞。
他个子本来就高,还戴了顶棒球帽,拿着牌子站在围栏外,帅气到有小女生偷拍。
简冰小跑着过去,扑过去亲。
陈辞吓了一跳,往她身后看了半天,又回头瞧了好一会儿,小声道:“叔叔阿姨……”
简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把行李留给他,空着手就往外走。
陈辞拉着大箱子,拎着一看就是女生用的小背包跟在后面,瞬间就变得有些狼狈。
上了车,陈辞飞快地摇上车窗,既不系安全带,也不急着开车。
简冰笑嘻嘻地看他:“干嘛还不走?”
陈辞没应声,微微朝着副驾驶座附过身来。
女孩嘴角还带着笑,眼睛却先闭上了。
他无奈:“女孩要矜持一点。”
“废话那么多,”简冰睁开眼睛,带着笑意嘟囔,“哥哥你到底行不行?”
但凡是男人,就对“行不行”很介意!
陈辞甚至都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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