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曾爱过你(Ja)》第13章

凭空想不出对方的脸，连自己的都不能。感觉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只能用服饰、身材甚至是细微的习惯动作来辨别。
柯安安得知自己这个天生的毛病后，狠狠地被打击了。
父母开始对她变得小心翼翼，服饰上的变化尽量减到最低，二十几年基本没有变过发型，就是怕柯安安回家后认不出他们。
柯安安起初还觉得父母这是照顾她，体贴她。可是时间长了，从心底忍不住涌起莫名的疲倦。
那样的小心，那样几十年一成不变的装束和发型，那样的体贴，反而让她骨鲠在喉。
柯安安不想委屈父母一直过着这样生活，他们甚至连买一件新衣服和一样新首饰都要犹豫很久，所以她毕业后就立刻离开了居住很久的城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父母可以过他们想过的生活，穿他们想要的衣服，戴上他们喜欢的首饰，不必再介意柯安安认不出来而难过，也不必害怕她受到伤害。
柯安安想，这样对谁都好。
只是偶尔一个人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会想家，会念着妈妈煮的一手好菜，会惦记着爱下棋的爸爸总是板起脸却偷偷耍赖悔棋的小动作……
小时候接受不了，在新的班级认识不了新的朋友。
其实就算认识了，第二天很快就要认不出来。
从不主动打招呼，别人以为柯安安清高不好相处，渐渐便少有来往了。
她一直独来独往，直到大学时遇到开朗热情的张钰，才有了第一个好朋友。
张钰不介意柯安安没有主动打招呼，可是偶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次数一多，便狠狠地跟她吵了一架。
多年来的委屈突然爆发出来，柯安安终于将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她，结结实实地抱着张钰大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两只眼睛肿得像红桃子一样。
张钰明白她，理解她，却没有同情她。
她满不在乎地说，这世上有很多人有着一双正常明亮的眼睛，依旧看不到很多东西。
柯安安虽然认不出人，但是却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本质……
柯安安偷偷瞄了眼左手边的人，如果展翔真的知道了，会像张钰那样用最普通最平常的态度对待自己吗？
她想起那晚在人工湖边的表白，低着头用力咬着下唇。
原本自己是迟疑的，在张钰一再地鼓励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虽然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到底柯安安还是迈出了一步，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去了。
或许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她和展翔天差地别，的确很不相配……
“……柯安安……”
她猛地回过神，局促地看向身边的人，结结巴巴地问：“展师兄，你刚才说什么？对不住，我没听清。”
展翔想到刚刚发呆的柯安安，她不是没听清，而是根本没听见吧。
他又重复了一次：“今晚准备一下，明早到B市出差。”
柯安安茫然地点了下头：“三个人一起去？”
既然要出差，她自然而然觉得是一个部门的所有人。
谁知展翔睇了柯安安一眼，轻轻摇头：“展俊铭要留在这里继续接下来的项目，只有我和你去。”
只有她……和他？
柯安安骇然地转过头，脑子里只不断闪过两句话：两人单独出差，孤男寡女……
她张口就想反对，可是项目正在进行中，自己还没资格留在公司坐镇，只能当跟班跟着展翔出差，郁闷地等下班后就一溜烟跑去找张钰哭诉。
张钰自从知道展翔三番四次帮柯安安解围，就明白这人对安安贼心还在，没想到下手还挺快的。
“怎么办？凉拌！你们出差是办公事，该说该做的完成了，离他远点就行！”
话是这样说，张钰印象中展翔虽然渣，但是还有绅士风度不会乱来，最担心的反而是柯安安在外地会迷路，会跟着陌生人，会被人欺负！
“你从酒店出去一定要紧跟着展师兄，他最近不是很爱戴那条金色领带嘛，你就认准了，寸步不离！”
柯安安瞄了好友一眼，刚还说离展翔远点，怎么转眼又要寸步不离了？
张钰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暴栗就丢柯安安额门上了：“你这孩子，在本市出门都能把自己丢了，现在去外地，真让人担心。”
她恨不得在柯安安身上装个GPS定位器，免得某人因为认错人而迷路。
柯安安反过来安慰张钰：“没事，我买了一份B市地图，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你的号码在快捷键第一个，放心吧！实在不行，我还能找警察叔叔！”
张钰叹了口气，自从认识柯安安之后，她就越来越向啰嗦欧巴桑靠近了，谁让安安姑娘总让人操心却又令她放不下？
柯安安第二天凌晨就整装待发，九点的飞机，两小时到达机场，她还有时间把行李整理两次，检查两次，再复查一次。
指标是张钰定的，为了让好友放心，柯安安是一百个情愿。
这世上有如此关心她的人，柯安安怎能不甘心情愿地听从？
两声短促的车喇叭提醒她，接自己的人已经到了。
柯安安看了眼手表，才六点半，展翔来得真早。
她提着箱子坐上后座，展翔却没急着开车，回头问她：“手机？身份证？”
她下意识地翻了翻包包，愣了一下：“手机带了，身份证……好像忘家里了。”
展翔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柯安安红着脸冲回出租屋把身份证捣鼓回来，气喘吁吁地又钻回车里。
好吧，原来她丢三落四的毛病，连只在办公室相处几天的展翔都知道了，难怪张钰会那么担心！
柯安安第一次平安无事地到达机场，过了安检，上了飞机，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进公司的时候有过一次出差的机会，可是柯安安不但忘了带手机，又丢了身份证，拿不到登机牌，幸好时间还早，急急忙忙让张钰送了身份证来，过安检又因为行李带了金属狂响，被严密检查了很久。
谁让柯安安担心去外地坐公交投币没有零钱，在行李箱了塞了一大包的硬币，又有一套修剪指甲的东西，顺带一大把的钥匙，想不让机子惨叫都很难……
这回她知道了，没带硬币和剪指甲的，展翔又提早让自己把钥匙拿出来，安检顺利得没有半分钟，创下柯安安历史上最快记录！
公务舱里，展翔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柯安安，她感激地笑了笑。
三年了，她以为所有人都会改变，没想到展师兄还是那么体贴，那么温柔。
他不会花言巧语，不懂得如何献殷勤，却总会用实际行动令人体会到真诚和关怀。
柯安安当年喜欢的，正是展翔这一点。
双手捧着展翔帮她点的一杯热牛奶，柯安安突然想问当年的事。
这样的他，真的会找那么多人来围观，来讽刺嘲笑她吗？
那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插在柯安安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每次想起来都会狠狠地抽痛，就算想忘都忘不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聚了不多不少的勇气，猛地转过来，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了。
展翔即使睡着了，依旧微微蹙起眉，脸色稍缓，额前的碎发略略遮了半边眼，呼吸平缓，睡姿好又安静。
柯安安第一次挨得这么近，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脸。
不管怎么看，这张脸现在再让人印象深刻，转过身她又会忘得干干净净。
柯安安再乐观，也忍不住郁闷。
还有什么比心上人迎面而来，她却根本认不出来还要难过？
视线一遍又一遍沿着展翔的眉梢，鼻梁，紧抿的双唇巡过，柯安安很想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再也不能忘记。
虽然这只是徒劳无功的事，却忍不住看得出神，直到飞机上的电视里播放的电影发出一道突兀的声响，她才慌乱地收回视线，招手叫来空姐小声要了一张毛毯，笨手笨脚地帮展翔盖上。
记得展翔住的地方离自己的出租屋至少一小时的车程，今早特地六点半去接她，肯定是怕自己又忘了东西赶不上飞机。
这个人，总是在某些细微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温柔……
柯安安看着展翔的睡颜，忍不住会想。
连张钰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会因为她的忽视而不高兴，展翔会不会也为此曾讨厌自己而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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