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黄易)》第4章


之险去练这种东西。
柔风拂体,他的皮肤泛起古怪但愉悦的滋味,鼻内充盈宅院外花草树木的气味,而他更能一一分辨气味传来的位置,就像用眼睛去看一样。
不过他无暇多想,因为来俊臣下跪的声音在耳鼓内响起,跟着胖公公的声音道:「俊臣有什么好消息禀上公主?」
太平公主道:「平身!」
龙鹰闭上眼睛,在脑海内纯凭声音的位置勾勒出厅内的情景,太平公主坐在堂内东端的位置,胖公公则坐在她左下侧,来俊臣于太平公主座前七步许处站立。他不明白如何可以凭听声如此准确掌握厅内的情况,就如凭气味辨别两旁的花草树木。
来俊臣带点苦涩的声音答道:「小臣须先向公主请罪,这个被臣下命名为『四马分尸』的极刑对他完全失效,我把时间延长一倍,他给解下来后没事人似的,还揉眼伸懒腰,说刚做了个好梦。」
龙鹰心中好笑。
来俊臣这个极刑,从刑学的角度来说确是了不起的杰作,针对的是人体的弱点,包含着撕裂身体却不能动弹的强烈苦楚,由于脑袋充血头昏脑胀至没法做正常思考,尤甚者是不能见不能听,那是使人发疯的可怕感觉,最折磨人的是不晓得苦难何时方休。起始之际,龙鹰委实抵不住生不如死的煎熬,但不旋踵他似化为无数往上腾升的粒子,与某一混沌合二为一,浑浑渺渺,醒来的一刻,刚过去的用刑时间像是弹指间事。原来苦行真的这般有效用,修炼魔种的前路虽仍是难关重重,可是他对《道心种魔大法》的信心已大幅激增。
胖公公问道:「他受刑的情况如何?」
来俊臣恭敬答道:「由于事关重大,我亲自在御者旁通过铜管监听,这小子不到半个时辰,呻吟得要生要死。一般人受刑两三个时辰,早咽喉嘶哑,甚至晕厥过去,此家伙却由头到尾呻吟足十二个时辰,还呻吟得愈来愈有劲头,只是这点已与其他人大异。」
龙鹰这才晓得自己的受刑状况,暗忖肯定是精气神离开肉身,「往上」与魔种结合,第三篇的「立魔」该就是这样子。
来俊臣又道:「但这小子有个弱点,是好色。」
胖公公立即精神大振,提高声音问详情,来俊臣把他追问青楼情况一事说出来,听得龙鹰只懂苦笑。
除了「平身」一句没说过话的太平公主心情沉重地道:「俊臣你到外面等待一会,静候本殿指示。」
来俊臣应令离开。
龙鹰心中好笑,来俊臣一句不提自己更害怕的事,可知他的什么肯为武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纯是空口白话。
他再无暇理会正步出厅外的来俊臣,因为太平公主的娇声传来道:「公公伺候圣神超过三十年,比我这个做女儿的更明白她,她亦从不把公公当作外人,告诉我!她对《道心种魔大法》为何与其他魔门秘典有这么大的分别?她从来不是武林中人,近年更不提武事,为何独垂青《道心种魔大法》?」
胖公公似有难言之隐,犹豫片刻,缓缓道:「这个!这个该因《道心种魔大法》乃魔门之最,又名列天下四大奇书,所以圣神生出好奇心吧!」
太平公主嗔道:「我不要听这种答案,你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晓得吗?当我将从杜傲尸身搜到的残卷交到她手上,她第一句是问我有多少人看过,我答她只女儿大概看过一遍,她方放下心事。」
胖公公默默无语。
太平公主续道:「公公一定有事瞒我。圣神更亲自誊写残卷,嘱咐我若能取得完整的《道心种魔大法》,须将它放进给我的铜盒子内,以上代巧艺大师陈老谋亲制的天将神锁封盒,不准任何人阅看,包括我这个女儿。公公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胖公公欲语无言。
太平公主忽然激动起来,提高声音道:「最令人难解的是,她似是预知今天的情况,说若找不到秘卷,就拿她的手抄本给那小子看,保证他没得抵赖。」
胖公公颓然道:「有些事我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太平公主沉默片晌,叹道:「我是明白的,我这个做她女儿的,亦不知何时她一怒之下,将我推出午门斩首。」
又苦笑道:「自圣神向天下武林公告她的『荡魔檄』,在她如对魔门洞悉无遗的指挥下,我们一直占尽上风,即使不可一世的邪帝杜傲,亦死劫难逃。岂知遇上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臭小子,竟一筹莫展。真想一刀杀死他,只恨圣神必不放过我。」
胖公公道:「臭小子仍有个弱点呵?」
太平公主无奈道:「好吧!我在书斋单独见他。」
第三章 魔门元老
胖公公在前方领路,带他穿过月洞门进入雅致的小花园,一弯媚月斜挂星空,想起是尊贵美丽的公主单独见他,颇有点「人约黄昏后」的怀抱。
这位伺候武曌超过三十年的太监,绝不简单,尤其是龙鹰偷听到他晓得有关武曌的事比太平公主还要多,且透露若泄漏出来会惨死收场,愈发显出其在武曌班子里特别的位置。可以想象三十多年来,胖公公站稳武曌的阵线,经历了宫廷波谲云诡的激烈斗争。
能杀胖公公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武曌。
他的高度只及龙鹰肩膊,胖嘟嘟的身型,顶着个大肚腩,外型滑稽,只是此刻他似被太平公主勾起心事,脚步沉重。
当他登上园中央一道跨溪小桥,忽地止步,手按桥栏,俯望溪水,鱼儿在溪水活动的声音此起彼落,与虫叫蝉鸣合奏起和谐的自然乐章。
龙鹰随他止步,心忖这笑里藏刀的太监不知又在耍什么手段。
胖公公沉声道:「现在我向你说的话,本绝不应说出来,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知道吗?忍耐和自制一向是我最大的优点,所以万勿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说罢别过头来瞥他一眼。
龙鹰给他的眼神看得心神剧颤,不是因他眼光凌厉,而是内中所含的无奈和悲哀。他感到胖公公的眼神发自真心,毫不掩饰,是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深沉悲怆。
龙鹰头皮发麻地想,他为什么以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他和胖公公非亲非故,且是风马牛不相关。可以想象皇宫内不知多少人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如此一个人绝不布施怜悯。
胖公公目光重投溪水,续道:「乖乖的合作吧!记得多少默写多少出来,千万勿耍花样,如此则你向武曌要求什么,她会尽量满足你,还要拖延时间,写毕的一刻,是你归天之时,绝无侥幸。」
龙鹰骇然道:「公公不怕我向武曌透露这番说话吗?」只要武曌相信胖公公直呼其名,肯定胖公公性命不保。
胖公公朝他看来,整个人像衰老了几岁般,现出个苦涩的表情,摇头叹道:「告诉她与不告诉她,对我没有分别。不要问公公原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接着仰望夜空,有点自言自语地道:「我曾为理想牺牲一切,心狠手辣地去铲除异己,将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到似乎得到彻底的胜利和成功,回顾过去只是压抑得我心头沉重的血腥和仇恨,未来更没有丝毫值得欣悦的事,权势再不能为我带来任何感觉,只好拼命吃喝,弄得自己胖成这个样子。」
稍顿续道:「我刚才说的,是针对你现今处境的最佳忠告,把完工的日期拖迟半年不是很不错吗?最重要是活得痛快,美女吗?你要多少我供应多少,洛阳各类娱乐应有尽有,权贵生活的奢华淫靡,恐怕你做梦都未想过,你爱怎样便怎样,夜夜笙歌又如何,生命长或短,过去了再没有分别。假如我可以用过去的三十多年交换你这半年,公公毫不犹豫。」
龙鹰隐隐感到自己明白这位高权重的老太监,那是魔种的直接感应,却没法确切说出究竟明白了他什么。皱眉道:「公公若真对我好,为何不教我如何逃出生天?」
胖公公别头凝望他,叹道:「完全没有机会,只要武曌一天坐在皇帝的龙座,你是死定了。因为你是邪帝,根据魔门法规,谁持有该派的镇派典籍,就是该门的宗主。杜傲已死,自该轮到你。龙鹰呵!你已是魔门的最后一个人物,干掉你,魔门立告完蛋。唉!我说得太多了,公主肯定等到不耐烦,随我去吧!」
◇◇◇◇
踏入书斋,龙鹰的心情尚未平复过来。胖公公究竟晓得武曌什么秘密?竟令武曌对忠心耿耿的手下动杀机?胖公公忽生感慨,不能自已,该是被太平公主向他透露的事触发,自己当亦脱不掉关系。
斋门关上,在没有任何准备下,龙鹰看个目瞪口呆。
脱去面纱的太平公主,坐在中央长几的另一边,娇艳欲滴的花容静若止水。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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