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第75章


“抱歉,”顾淮神色很淡,对于顾笙的指责或者其他,他向来视若无物,“对了,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情?”
他从来不叫顾笙爸爸,显然他觉得这个称呼并不适合顾笙。 
“你说。”顾笙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你有没有喻阿姨的联系方式?”顾淮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顾笙的动作停下来,眉毛挑起,“有事?” 
“确实有一些私事想要问喻阿姨,”顾淮不自觉的和顾笙有了一样的表情,那就是挑起了自己的眉毛,“不过和顾家没什么关系。”
“你能有什么私事。”顾笙轻哂。
“和您无关。”顾淮说完这句话拿出了手机,示意顾笙回答他的问题。
顾笙觉得这时候顾淮又变得不服从管教了,家有一匹野马难驯,但顾笙没有反驳顾淮,只当他是青春期综合征,报了一串号码,顾淮放在了手机通讯录中。
等回头见了谢橘灯,先征求她的同意,再进行下面的一系列事情吧。
顾淮并不想背着谢橘灯去和喻阿姨联系,因为这件事的中心,是谢橘灯,而不是他,也不是林家的人。
如果谢橘灯对于这件事说不,他只当做自己从不知晓,至于以后的事,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高三
那时候秋天已经进入了尾声,顾淮约谢橘灯去操场,毕竟在教室说,如果谢橘灯情绪出现崩溃,别人上来问,就不好说了。
当时是下午近五点的时候,天边残阳似血,染红了整片天空,顾淮在篮球场的门口等谢橘灯。因为操场空旷,风有些凌冽,吹散了头发,眼帘被头发扫了一下,视野里有些模糊,他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再次抬头,还是有点模糊。
大概对着电脑时间久了,就会出现这种现象吧。
这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橘灯穿着白色衬衫米色风衣,下面套着一条休闲裤,脚上踩着帆布鞋过来,她笑吟吟的,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先问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吧,顾淮心想,好歹在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之前,他也能减少一点压力。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主动开口。
“我还想问你什么事情找我呢。”谢橘灯语气轻快,“我先问一下,好事坏事?坏事的话先听我说。”
和我想的一样,顾淮嘴角轻轻勾起,“你先说。”
“还真是坏事呀。”谢橘灯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过她很快释然,“我前一段时间不是在研究密码学吗?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做了一个蛇首尾相交的梦,想到一个新型算法,正在测试。”
“哦,是吗?那恭喜你啊。”顾淮本来情绪有点低,听到她说这个好消息之后总算觉得心情舒畅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谢橘灯如果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她之前是怎么度过自己童年呢,那比现在更难熬吧。于是他准备开口,却发现身后那条操场路上有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的语文老师,阎猫。
阎老师的身边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因为阎老师是搀扶着她的。
顾淮从他们的表情上判断出这人应该是阎老师的妻子,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给这晚秋带来一份温情。
谢橘灯看到了他的表情,两人本来正在操场直道上站着,临近主席台,这时候上了台阶,到了主席台旁边的观众席的尽头,坐在那边,肩靠着肩。
坐下来后谢橘灯才发现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们要躲啊?”这样本来没什么坏事,现在出去才真是坏事。
顾淮看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是带着疲惫的笑意,“大概是因为阎老师和班主任一个办公室吧。”
“啊哦。”谢橘灯反射弧才反应过来,“是哦,早恋是不对的。” 
顾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恰好能包裹住谢橘灯的手掌,要知道谢橘灯手的长度在女生中算是很长的,大概是自小干活长大的缘故,她的手并不像是其他女生那样软软的,所谓的手如柔胰,反倒更坚强。
连同她整个人,都像是绸缎包裹的钢筋。
顾淮想到这个比喻,忍不住笑了。
阎老师是带着他妻子在这里散步,他们走的很慢,夕阳辉映在脸上,显示出柔和的线条。阎老师上语文课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的样子,暗色调的衣服不能掩盖他眼中的光芒,而现在的他全身上下的锋芒好像都没了,剩下的全然都是温柔,慢慢的拉着妻子的手,在操场上散步。或许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妻子身上,他并没有发现操场的一隅还躲着学生,专心致志的看他们散步。
谢橘灯看的虽然是老师,心中却想着,如果以后和顾淮这样散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心中又想到自己的梦想是乘长风破万里浪,当个女强人,而不是甘心窝在这个城市。
或许我以后可以找到中间的节点,谢橘灯想。
那时候想的真是简单极了,找到了方向,却不知道方向真正需要的氛围是什么,谢橘灯还不知道,学术的真正氛围就是孤寂和安静,这种孤寂和安静并不是指周围没有声音,而是一个人处于和世界不接洽的状态,当真正陷入自己写下的难题中时,他们也就陷入了自己成立的那个世界中。
直到阎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谢橘灯才想起来顾淮约她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告诉她,“对了,你找我来是要告诉我什么。”
“橘灯,”顾淮轻声开口,声音随着风的吹拂,好像散成了烟,然而因为距离很近,依然被谢橘灯听的清清楚楚,“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的亲人在哪里。”
谢橘灯僵在了当场。
她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些突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没有想过,自然是想过的。很久以前赵展和谢怀吵架的时候,她上去劝架阻止的时候,总会被赵展指着鼻子骂,就算小时候不懂事,一直被骂大,不懂的也都懂了。
大概每个小时候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难免想自己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小时候就有公主梦,心里想着自己总有一天离开,别人都想着自己是捡回来的,而她真的是捡回来的,这让她带了一份希冀,然而随即就会被自己打碎这种痴心妄想。
如果真的爱一个孩子,怎么舍得抛弃?如果真的不舍得,怎么会不去找?
那段时间很难熬过,然而终究还是熬了过去,只要不死,只要日子过下去,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而人在其中不断的忍耐,忍耐,吞下这份苦果,继续默默前行——死亡意味着没有任何可能,而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她渐渐长大,也逐渐明白谢怀的苦楚,她是个值得钦佩的女人,和自己相依为命,谢橘灯心中那份念想越来越淡,最后渐渐消弭,生恩和养恩,在岁月的对比下,后者的比重也就越来越大了。
她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以后要回报的,是谢怀;至于那个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那个忍受苦难把自己生下来的人,如果当初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事出有因,或许谢橘灯会再认第二个母亲,但真正的心思,还是会放在谢怀身上。
她脖子僵硬,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夕阳西落,夜幕初上,华灯点燃,她搓了搓冻掉的脸颊,“怎么会想问这个问题。”
“我这个周末,见到一个女生,”顾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她和你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这句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谢橘灯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顾淮继续道:“那个女生叫林碧因,她的父亲叫林敬,母亲叫喻凌柔,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够了。”谢橘灯打了一个冷颤。
顾淮把她抱进怀里。
谢橘灯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看着顾淮身后泛着蓝色的墙壁,在夜幕的渲染下看起来如斯恐怖,好像一张巨大的嘴巴,能把人吞噬。
“你准备怎么做?”良久,顾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想静静。”谢橘灯站起来,或许刚才的姿势不对,她腿麻痹了一下,打了个趔趄,顾淮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好。”顾淮也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先去吃饭。”
“我吃不下。”谢橘灯小声道。
“我看着你吃。”顾淮仍然坚持。
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很少,整个包子店就他们两个人。
谢橘灯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顾淮也没有吃多少。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么?”谢橘灯呆了一会,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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