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端流年迹》第18章


单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杜丽娘?你没事看什么《牡丹亭》?”
这个世界的设定有很多是与现世重叠的,比如文学作品、生活用具,只是在作者的世界观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些。所以有《牡丹亭》也不奇怪。单迹奇怪的是,银长冰这样的人竟会看这种刻画儿女情长的书。
“什么书都要涉猎一些的。”银长冰对着自己的画笑笑,把毛笔递给单迹。
单迹摆摆手。在那边用了十多年的硬笔,用起毛笔来是极其不顺的,自己要真的写起来就真是“献丑”了。银长冰有些失望地垂下手,俯下身来在画的右上角写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的字与白珩工整的小楷不同,是恣意的行书。单迹看着,却不但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像被噎到了:“我说,你……有心上人了吗?”
女儿出嫁大概就是这么个感受了吧,单迹心想。现在看来,这银长冰和白珩挺像的,一看就是会被困死在一个坑里不出去的类型。
“那倒没有,只是看完书了有些触动罢了。”银长冰放下笔,第一次正眼看向单迹,“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单迹对着画,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阵,终还是忍不住道:“若是如此,你听我一句。”
“嗯?”银长冰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从来自恃清高,用一个音节回答别人是很常见的。但在单迹耳里,这一个“嗯”字着实不同寻常,听起来竟带了点缱绻。
单迹干咳一声,接着道:“我视你为弟弟,所以在此给你一个忠告。这一生都不要爱上别人。情感,是会妨碍人的东西。”
他说这话确是发自肺腑。这个念头,从看到白珩紫玉的凄惨故事之后就愈发的明晰了起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因为所谓的爱堕落至魔,数百年不得解脱。他不明白,这么做值得吗?他憎恶孤独,却也不想被所谓的爱情束缚了手脚。
银长冰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里除了点审视的意味什么都看不出。然后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在单迹看来十分邪魅的笑:“哦。”
两三个月未见,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吗?
单迹还想说什么,但银长冰显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收拾起了桌面:“帮我整理一下,一起回潜龙居吃顿饭吧。大家都在等你。”
当年带上山的二十个童侍,只有银长冰因为帮助单迹通过试炼的功劳搬到了前院,其他人依旧住在潜龙居。隔一段时间,单迹就会被催着回去一趟。当然他本人也是极其乐意的,全教上下,只有那个地方真正给了他家的感觉。
“话说,这桌子是哪来的?”
“我从房间里搬来的。”
“天,为什么你就不能在房间里画?你到底怎么搬来的?”
“一路扛过来的呗。这都是为了气氛,你这种俗人是不会懂的。”
“每天都搬?”
“对啊,早上过来的时候搬来,晚上回去的时候再搬回去。”
“……。你还是继续放这里吧。我让人给你房间加张桌子就好。”
于是,单迹确信,这人真的吃错了药。
☆、出征
“大家,很久不见了。”一到潜龙居门口,单迹就张开双臂抱住了飞奔过来的秦莲苑。小丫头现在已经十余岁了,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时常叫单迹头疼。
“越颐哥哥,这回去哪了?”秦莲苑跳起来在单迹脸上“啵”了一大口,然后向其他孩子招手,“大家快来啊!”
经过六年,单迹总算记住了大家的名字,不过平时能和他多说几句话的也就银长冰、秦莲苑和宋静卿三人。
这二十个孩子想来是涵方子精挑细选过的,不是容貌出众就是才华横溢,再不济也身强力壮。
单迹很快注意到了躲在人群后面的宋静卿:“静卿,你术法学的怎么样了?”
宋静卿脸一红,走到前面:“自,自然比不过教主。”
或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宋静卿只要和单迹说话,就会面红耳赤、吞吞吐吐。作为管理潜龙居的人,平时做起事来是非常雷厉风行的,但一碰上单迹,就会找不着北。个中缘由,即使单迹再怎么粗枝大叶也不至于不明白。
但对方不说,他也就不会点破。一来是对爱情敬而远之的态度,二来是自己一定要离开,女子须得从一而终,一嫁就是一辈子,总不好辜负了别人。
“不用和我比啦,”单迹露出招牌式微笑,“进步了就好。”
一群孩子簇拥着单迹进了屋。
潜龙居里也是有很多下人的,但只要单迹来,孩子们就会亲自动手做菜。六年那么长,哪怕单迹是一个月才来一次,也足够这些人弄清单迹的喜好了。
看到满桌的饭菜,单迹只觉得胃口大开,被旅途折腾了许久的食欲大张旗鼓地宣告归来。为了让其他孩子更多地接触单迹,银长冰坐到了较远的地方,秦莲苑和宋静卿分坐他两侧。
秦莲苑比单迹小得多,所以举止言谈间大大咧咧,看来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了。整顿饭吃下来,她就没闲下来,不是给单迹夹菜,就是和他扯自己的趣闻。而宋静卿则拘谨成了一块木头,基本上是食不下咽。
单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脱口道:“静卿,你不多吃点,太瘦了,以后可没人愿娶你哦。”
此话一说完,全场寂静,单迹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银长冰眯起了眼睛,双眸中满是鄙夷,就像在说:“今天下午是谁和我说‘不要爱上别人’的?这会儿就在这谈婚论嫁?”
“如,如果教主喜欢胖一点的,我就多吃一点。”宋静卿立马端起饭碗吞下一大口饭。
单迹尴尬地眨了眨眼,很快正色道:“大家,其实呢,我今天来也是来告别的。”
银长冰放下饭碗,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转换话题。
“我有事要和坐镇西、南、北的三个大人物谈谈,所以两三年内不会再回来。”单迹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静卿,你要注意身体,大家就看你和银长冰的了。”
宋静卿还没反应过来,银长冰就开口道:“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
单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歪了歪脑袋:“你不应该在这里看完书阁里的书吗?”
银长冰皱了皱眉,一脸欲发作的表情。
单迹“咳”了一声,目光游移,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事。
银长冰抿抿唇,拿起饭碗继续吃了起来。
单迹以为这事暂时解决了,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秦莲苑嚎啕大哭起来:“越颐哥哥,要出去这么久吗?”
“唉我……。”他伸手抱住秦莲苑,抱歉地看了眼其他孩子,柔声说,“对不起哦,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离开大家啊。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呐。”
他实在不是善于安慰人的类型,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年纪稍小的孩子全都哭了。单迹见事态更糟糕了,干脆跟着孩子们假哭起来。
银长冰心道,这家伙果然极品,一边默然地继续吃饭。
等到事态终于平息,已是到了深夜。大孩子们抱着小孩子恋恋不舍地回了各自的房间,单迹才和银长冰走出了潜龙居。
宋静卿追了出来。
她已有十五岁,在这个时代,是到了要出嫁的年龄的。再回来时,她应该就是他人妇了。想到这里,单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她。
宋静卿追出来,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自知和言越颐之间没有可能,可看着他那么温柔的笑容,心里又忍不住期待。
倏地,她感到额头一凉,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
竟是单迹亲了她一口。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待她睁开眼时,已是人走茶凉,眼前唯有被风吹起的树叶。
谢谢你。
还有,再见。
满目萧然。
“看不出你还是个情圣。”银长冰在背后幽幽地说,“今天下午听你那么说我还当你是纯真的少年。”
“别闹。”说起这事,单迹心里不大好受。再怎么说他刚刚也是上了一个女孩的心。
“然后呢,为什么不带我去?”
单迹想也不想就答:“你留在这里,把书阁的书看完。”
但是银长冰并不吃他这一套:“然后呢?你让我看完书有什么意义?”
单迹顿住脚步。他也不知道有自己帮铺路的现在,银长冰看那些书还有什么意义。可能是书里的人物设定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银长冰见他不答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把我当宠物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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