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第38章


“夫人和小姐的离开实是我没有料到的,但千真万确并非薛某本意。审疾问病、开方予药,本就是千万分小心的事,稍有差池便是骇人的灾难。而其中汤药的药味、剂量、煎煮……各个方面都可能出差错。我并不知此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确确实实是按照夫人和小姐的体质病情开的方子,两人虽属同病,但情况完全不同,这我记得十分清楚,不会弄错。”一口气说了不少,薛白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哼道:“薛大夫,你觉得如今说这个话还有用么?”
薛白闭上眼道:“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们的事。终归错在我,薛某并无怨言。”
管家道:“好,话咱会给你传达到,但老爷如何想就不是咱能揣测的了。”
“有劳了。”
当夜,薛白被“请”出了赵府。
赵大人没有见他,没有继续为难,却叫他今后关了医馆。
薛白早已心灰意冷,连继续行医的勇气都没了。
他游魂般走在深夜萧瑟的街道上,冷风凛冽,树荫婆娑,看不到归家的路。
家,他想,家在哪儿呢。
他有家么?
好像是没有的。
那他还回哪去呢。
于是从不饮酒的薛白头一回去了酒馆,坐在角落的小桌上要了三壶酒,一杯一杯喝到天亮。
一醉解千愁,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是这等滋味。
人皆道醉生梦死,可他的梦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日他是被疼醒的。迷迷糊糊醒来时,自己正趴在小酒馆的桌上。隐隐作痛的左臂被他压在下方,待一醒来,原本的疼痛更明显了。
左臂像被撕扯割裂一般,疼得快要没了知觉。
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昨天喝的那几碗起效了,在酒劲的催发下迅速发作。
他开的方子中有好几味药有大毒。若剂量适中,药物配伍得当,毒性自然被抑制。但昨日那三大碗,剂量明显要多得多。
没病的人喝了,只有死路一条。
他捂着胳膊踉跄起身,仓皇地走出酒馆。街上熙熙攘攘,他跌跌撞撞往医馆方向跑去。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薛白又走了几步,只觉眼前一花,栽倒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雨水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人发慌。
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雨幕中,他只看到一把伞突然伸将过来,遮在他上方。伞的主人是个女子,薛白清楚地记得那双眼睛。
雨幕无情,罪恶深重,竟然还有人愿意递来一丝善意。
他突然就有了坐起身的动力。
第38章 孤儿
“薛大夫?薛大夫?”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薛白回神,揉了揉疼得仿佛要裂开的额头。
管家皮笑肉不笑,问:“薛大夫想好了?”
薛白依旧坚持道:“薛某自己试,没什么不放心的。”
管家却显得毫不在意,淡淡道:“薛大夫的高徒叫做叶昭吧。”
这话听着不对劲,薛白警惕地望向他。
管家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薛大夫不必慌张,咱已经派人去请令徒了。”
话一出口,纵使他一向温和也忍不住怒道:“你……你们做事怎能如此无道。”
“府上夫人和小姐两条性命,叫你赔上个徒弟又怎么了?”
与这些人讲理是永远讲不过的,薛白强压着怒意平静呼吸,只期盼叶昭不要来就好。
可叶昭是什么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来。
不多时,果然听到了自外传来的脚步声。
叶昭几乎是赶着过来的,一踏进门便直奔薛白这边来。乍一听到消息时还当薛白出了什么事,本就不放心他一人来赵府,路上跑都跑不及。
见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叶昭身后还跟着韩佳。
他走到薛白身边,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师父?”
薛白也不知怎么了,本来不怪叶昭,他也是担心自己才过来。但看到他了,心中却无端涌上一股烦躁,没了以往镇定的形象,突然没头没尾冷冷来了一句:“我叫你过来了么?”
这句话可伤人心了,一大早火急火燎,本是担心才赶过来。气喘吁吁刚进门,直接被扔了这么一句话,换谁都得愣住。
叶昭傻站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以为薛白真生气了。平日里虽然严厉,但这么冷言冷语还是
第一回。别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赶忙开始自我反思。
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哪里出问题了,终于木讷开口:“……师父,我错了。”
这一声听着委屈极了。
薛白马上就后悔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他不来,或许自己才更失望吧。从前从来不在意这些的,怎么现在越来越喜欢同他计较这些小事。
都不像自己的作风了。
管家见两人低声说了会儿话,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打断二人道:“薛大夫和令徒商量好了么?”
叶昭问:“商量什么?”
管家轻咳一声,道:“你师父要亲自给咱们大人试药,做徒弟的答不答应?”
叶昭不明所以:“为何要试药?”
把管家问住了,随后他又明白过来:“薛大夫没同你说过么?”
叶昭看薛白:“说过什么?”
薛白道:“与你无关,你不要参与进来。”
管家“啧啧”道:“薛大夫不说,是怕在徒弟面前丢人?”
“……”
叶昭虽然听不明白,但见薛白发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或许就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有关。
他皱眉问管家,语气一反常态的低沉:“究竟是什么事?你都告诉我。”
管家道:“好啊。”
薛白道:“不行。”
薛白突然就怕了。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从未与他们说过自己的过往,向来不喜欢提及自己的旧事。知道这些不仅是给他们徒增烦恼,更会将他们拉进不必要的纠葛中来。
可事到如今,他惊觉自己此刻正在害怕的并不是提及旧事、将自己的伤口剥开来给自己的徒弟看。而是更在意……如果是叶昭的话,会怎么想。
会愤怒?
会失望?
亦或冷言冷语?
他不知道。也正因如此,才不敢去想。
管家说的话他什么都听不见了,眼中唯一能瞧见的,是叶昭愈发睁大的双眼,是他逐渐隆起紧蹙的双眉。
他忽然就想夺门而去。
薛白倒退了几步,他想逃离这个地方,想逃出这间屋子。
脚刚触到门栏,就被一只大力道的手紧紧拉住了。
不偏不倚,那只手拉住的是他的左臂。
他慌乱地抬头,对上的是那双明亮的双眸。
叶昭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师父,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薛白不答话。
叶昭穷追不舍:“师父?”
薛白闭了闭眼,沉声道:“是。”
叶昭有一刹那的失神,哑着嗓子道:“所以你的手……是这么伤的?”
“师父,”他又急了,“你说话啊。”
“是又怎样。”薛白不动声色将左手抽出来,掩饰心里无可言说的混乱。
他冷淡道:“说了与你们无关。”
“那两个人……真的是……”
薛白不说话。叶昭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陡然明白了一切。
他忽然不自觉地笑了笑,自我欺骗一样地问:“师父……不是故意的,对吧?”
“……”
薛白是什么人,是他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所畏惧、无往不胜。
这样完美的人,怎么会犯错,怎么可能犯错。
更不可能还因此将自己的手也搭进去。
开玩笑的。
管家有些不耐烦了,道:“你是喝不喝?”
叶昭转头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喝。”
薛白道:“没让你喝。”
叶昭嘴角扯了扯,生拉硬拽的笑容干巴巴的:“你都能喝,我有什么不能喝的。不就是几碗药么,况且还是师父开的。还是说……”声音停了停,“你并不相信自己?”
“那六年前,你怎么就敢喝呢,师父。”
薛白来不及解释清楚,管家已经叫仆人端过药来。
叶昭顺势就端起药,也没看薛白的神色,仰头大口喝尽。
三碗瞬间见底。
他放下最后一个药碗,擦了把嘴角,说:“一个时辰内我没死,就能叫你们老爷喝药了。”
管家笑着狭促地说:“这是说的什么话,薛大夫开的药,能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过是为防万一罢了。”
叶昭淡淡哼了声。
他又用眼角去偷睨薛白,薛白眼神空洞洞的,不知落在哪里。
就这么干等了许久,管家终于吩咐可以给老爷煎药了。
赵大人的病不算重,一日内两剂药下去,人就转醒了。
他透过帘子虚弱地吩咐:“请薛大夫来见见我吧。”
薛白向床榻走去,叶昭不放心地跟上去。薛白只淡淡看他一眼,也没做阻拦。
薛白并不清楚现在他如何看自己,但度过了方才最漫长的那段时间,两人突然又回归了心平气和。
赵大人掀开帘子,看到了薛白和身后站着的叶昭。
他本欲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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