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虫人间》第7章


“是五年前的事吧,我看过报导。”大鹤说道。大鶫的确看过那篇报导,但他清楚事件的原因并非如此。
那个会计师是他一手送上法庭的。
当年一个黑道组织内讧,分裂成两个派别,数次火拼、谈判、争夺地盘后,其中一边使用了禁招,利用警方打击另一组人,吞掉组织的实权。他们雇用大鶫调查对方用来洗黑钱的贸易公司,掌握证据后送给警方,藉此削弱对方的财政收入,使对方变得不堪一击。借用警方是黑道的禁忌,可是那派别的人利用局外人大鶫的特殊位置,不沾污双手便达成目的。
那人罪有应得——大鶫很想理直气壮地告诉男生真相,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人在狱中自杀也是事实。
比起贩毒、杀人、欺压良民,洗黑钱的会计只是小奸小恶吧。搞不好,他们不过是依令而行,受老板摆布而已。他们当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每次大鶫想到这儿,都有股苦涩从喉头涌上。他不清楚那次调查中有多少名小职员被判刑,当时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找到帐目纪录,谁人入狱、谁人获释,他不想理会。
可是上天就是有意戏弄他,要他一年后留意到一宗平凡无奇的囚犯自杀报导,让他发现死者是那起案子的涉案人之一。
他更加没想到,现在坐在面前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业。
“你怎么找上我的?”大鶫问。大鶫从没有打广告,除了黑道外,很少人认识他。
“我这几天找了很多家征信社,他们都说不接办刑事调查,有些连会面也没有,干脆在电话里拒绝我。我今早在附近找过一家也被回绝,后来经过这儿,看到你的门牌,所以想试试……”
也许这便是天意吧,那个不起眼的事务所招牌也能招来客人——大鶫苦笑一下,放下手中的烟,回头看看窗台上茂密的植物。
“告诉我详情吧。”大鶫定睛看着青年,说:
“先告诉我,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男生露出欣喜的表情,回答道:“谢、谢谢。
和美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一年前在朋友介绍下认识,感情一向很好。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很关心他人,没想到她——”
“她在澄明读高二吧,”大鶫看见对方的表情转变,插嘴说:“和姊姊住在案发现场附近,案发当晚因事夜归,遇上凶手而被害。这些是我在报纸上得悉的资料,有没有错?”
青年点点头,说:“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出事的前两天,所以期间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有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也不清楚。”
“案发前你们有没有通过电话?”大鶫想确认死者遇害的时间。报纸上写得含糊不清,或许是警方刻意隐瞒。
“没有,我们很少通电话,就算是传简讯,也没传过几次。我们只是定期在周末约会。”
“现在的情侣很少像你们这样冷淡吧,一星期才碰一次面?”
“我……我们的关系没有曝光。”青年泄气地说:“因为我连高中也没毕业,当了几年学徒,换过几份工作,现在在一家印刷厂当杂工,加上我父亲的事情,我不敢让她的家人和朋友知道我们的关系……”
也难怪了——大鶫恍然,明白对方的立场。
自己的女朋友遇害,他不但不能找朋友倾吐,就连对女朋友的家人也不能明言他们的关系,也许连丧礼也不能出席。撇开青年的自卑感不谈,以死者家人的角度来看,亲人死后才被告知她有位秘密恋人,情形也够尴尬的。
“和美有没有仇人?”大鶫问。
“应该没有。”
“有没有听她提过有人跟踪她,或接过骚扰电话等等?”
“没有。”
“她有没有说过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没有。”
“那你有没有什么情报或线索可以告诉我?”
“。没有。”
“陆先生,”大鶫拈起差不多燃尽的香烟,吸一口,弄熄,缓缓地说:“这样子就算我愿意接受委托,也没有把握可以查出真相啊。因为是严重的刑事案件,即使我在警局里有些人脉,也不一定能套到消息,从另一个方向来看,死者没有跟人结怨,也没有受过骚扰恐吓之类的,凶手很可能只是突然起意的变态色魔,和美只是不幸跟他遇上。如此一来,要在人海中找到这犯人,是不可能由我这一个小小征信社社长所能处理的。”
青年流露出失望的眼神。
“而且,我的调查费不便宜,我不认为在印刷厂当杂工的收入足够支付。”
“这方面请你不要担心!”青年掏出信封,打开,里面有厚厚的一叠钞票。“我已准备好现金了!”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钱?”大鶫讶异地看着信封。
“我……我向高利贷借的。”
大鶫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青年有这样的觉悟。大鶫猜他真的深爱和美,愿意牺牲一切为对方讨回公道,让她安息。
“你知道黑道怎样处置不能还款的家伙吗?”大鶫说。
“我知道,我已准备好签下保险契约后被杀……反正我没有家人,和美又不在了,用性命换取公义,我没有怨言。”
“这家伙……”大鶫心里骂了一句,嘴角却不由得稍稍上扬。
“好吧,我接受委托。”
“真的?”青年喜出望外。
“趁我未改变主意前,给我签下委托书。”
大鶫从书桌旁的架子上抽出一份文件,说:“还有,我可以免去你的订金,待工作完成后你再
付费即可。所以你趁早把借款归还,之后要结账时,再想方法筹钱吧。”
大鶫一向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态度,可是今天他却对此感到开怀。他想,至少他不用为这项工作添购一盆盆栽。
“谢谢!十分感谢!”青年在文件上签名,一边签,一边向大鶫鞠躬。
“好了,现在我要先查问一些资料。”大鶫掏出记事本和钢笔,问道:“和美遇害当天为什么会夜归?”
“她是美术社的社员,她的学校即将办校庆,他们要弄展览。听说进度落后不少,所以那天晚上在学校布置,导致晚上十点多快十一点才离开。”
“你怎知道的?你不是说最后一次跟她联络是事发前两天吗?”
“刚才我说过我们是朋友介绍认识的吧,我的一位中学同学跟和美一位同学是情侣,我是従他们口中知道的……我没详细询问,因为他
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唔……4^一点才回家的情况常见吗?之前有没有这样过?”
“也有,但很少。听和美说,通常也只是八点至九点,偶尔几次十一点才回家。”
“唔……不是有规律的……”大鶫一边记下资料,一边沉吟。“和美回家是坐公车吗?我记得澄明至东区有一辆公车可以抵达。”
“是的,她是坐公车上学和回家的。”
“她平时有没有特别的消遣?例如下课后去商场逛街,或到咖啡店跟同学闲聊等等?”
“没有,她只喜欢绘画,平时很早回家。
不过有时会在学校美术室作画,七点左右才离开。”
“可不可以说说她的生活习惯?”大鶫以笔杆搔搔头,问道。
“她……早上六点起床,梳洗后到街角的便利商店买早餐,然后一边吃,一边等公车上学。
午饭吃自制的便当,下课后乘同一路线的公车回家,有时回家前先到学校附近的市场买菜,乘另一线公车回家,之后准备晚饭。她和姊姊每天轮流做菜,有时会到附近的餐厅。听她说,她睡前会看一会儿小说或漫画……大概就是这样子。”
“她的生活相当有规律啊……”大鶫自言自语。
虽然大鶫刚才说过这案子非常棘手,但他其实有一些想法,只是不想向他人透露。首先,他想知道凶手是否已经跟踪死者一段时间,会否是一个有计划犯罪、掌握死者日常作息的犯人。可是,和美的生活规则和遇害时间却恰恰和这假设相反——和美平时的生活很有规律,有计划犯罪的凶手下手的话,应该会选在合乎平曰规律的时间,即是死者在黄昏回家的时候。当然,这个时间能否下手是另一个问题,但凶手在死者突发性地改变回家时间的当天犯案,便跟以上的推测不符。
反过来想,凶手可能一直跟踪死者,发现了事发当天难得的机会,于是下手。不过这样一来,凶手便得跟踪死者的行程,包括在学校的情形。澄明女中有数个出入口,大鶫记得,市场方向和往东区的公车站方向是南北两道不同的校门,除非凶手能混进女校,否则难以做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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