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六计:一人一个诡故事》第45章


她连死都要紧握着我屋子的钥匙不放!
一阵不可抑制的惊悸,但更多的气愤沸沸扬扬地直往上涌,顷刻间我也不假思索,踏前两步抓起安婷那冰僵的手,要取回我的那串钥匙。
但是任凭我用尽吃奶之力,就是扳不开她的手指。
安婷的老父哽咽地问我:“是你屋子的钥匙?”
我点头。
安婷的老妈泪眼婆娑:“她死都握着你屋子的钥匙,分明一心一意要回到你身边……”
和安婷之间的恩恩怨怨,尤其是从怎样分手到她上门求助的经过,我都早已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的老爸老妈,当然,我建议安婷上吊的一节自是隐瞒没讲。安婷是独生女,深得二老溺爱,在我们同居期间,我也曾多次陪她探望二老,而他们亦视我为女婿了,要不是后来安婷对我不忠,我的身份俨然是他们的半个儿子。只是现在,我和二老的关系多多少少有点儿尴尬。固然,安婷的死令我忐忑不安,但我自问也仁至义尽了,安排她老爸老妈来港领尸之余,也答应协助二老料理安婷的后事。
原本照二老的意思,准备把安婷的尸体运返乡下埋葬。
但一切仪式则免除,因为安婷乃未出嫁的女子,且又是上吊而死,又怀了身孕,老人家迷信,若没有死者的弟妹子侄等幼辈哭灵守孝,一旦进行吊丧、超度仪式,便会带来噩运。
然而另一方面,二老也深信不疑,没有经过超度便落葬的怀孕妇女,死后一定阴魂不散,尤其像安婷生前脾气那么刚烈,死又死得那么惨烈,往后她鬼魂回来邪祟闹事更是无可避免的了。
那到底要如何办理安婷的后事才为妥当?
二老你一言我一句的,淌着泪在一旁商量了老半天,最后,走到我跟前来,双双跪倒,只差没给我磕响头。
我吓得一连迭声地:“哎呀,伯父伯母,你们快别这样,我担当不起!”
安婷的老爸老泪纵横:“是我女儿做错了事,我代她向你认罪。”
我一叹:“都过去的事,算了吧。”
安婷的老妈哭得山崩堤决一般:“我知道你人好,你就好人做到底,你如果再帮我们这个忙,上天有眼,你会有好报的!”
我可真的是由衷之言:“能帮我一定帮的,毕竟我和安婷也曾经是一场……”
“夫妻”两字,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回肚里,改口道:“……相识……噢不……朋友……”自己都觉得好生尴尬。
见我答应,二老遂颤巍巍地撑起身,一人拉住我一只手,异口同声道:“我们就知道你一定肯帮忙的!你真的是大好人!”
“到底还要我帮什么?”二老忽然你推我让起来。
“伯父伯母,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是不是钱方面有问题?抑或希望我陪你们送安婷的棺木回乡一趟?”
“如果你同意的话,安婷的尸体也不会运回乡下落葬了。”安婷老爸如是道。
“怎么?”我打了个错愕,“改变主意了?”
“我和老头商量过,”安婷妈嗫嚅道,“安婷死得那么惨……况且又……大了肚子……死后会是猛鬼的……要是你……肯帮这个忙……用……用……她丈夫……的身份……给她开丧……让她的阴魂……有个歇宿地方……九泉之下……便能安息……我和老头儿……也不敢过分要求……你给她立个祭祀牌在家里……但求你认了她是你妻子……别让她做……无主孤魂……她的尸体火葬后……骨灰寄放……在庙里也无妨……你也不……吃亏的……你以后照样……可以……娶老婆……”
我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的女儿的……性格……我最清楚的……”安婷的老妈自管自道,声音都抖了,“……她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去上吊……死后……还给……报纸登了新闻出来……她这么好胜爱面子……的脾气……怎吞得下……此番耻辱……她的……鬼魂……一定不肯……罢休……的……”
安婷的老爸且泣且言:“我们也只是打算弄个简简单单的仪式,把安婷的尸体先送到香港哪一家的殡仪馆都好,找喃呒佬超度,封棺前你替安婷梳下头发,之后折断梳子,便等于承认她是你的妻子。她只要有了这个名分,便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六道轮回投胎做人去,要不,黄泉路上便又多了一个厉鬼凶魂的了……”
听得我一颗心牵痛、扭曲着,也不晓得是怕,还是怜。
“好吧!我答应你们。”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吐出这番话,说完,但感背脊上凉飕飕的,原来是流了满背的冷汗。于是在商议后,便决定先把安婷的尸体移至殡仪馆,接着也安排了超度和火化事宜。准备妥当了,我便让二老守着安婷的灵柩,自己先行返家打个转,稍后再赶至殡仪馆去。
如此折腾了大半天,我业已累垮,一上床,便呼呼入睡。
做了一个梦。
梦见棺材店的工人抬了一具质料粗陋、价钱便宜的棺材进入殡仪馆:棺材是杉木的,手工很粗,棺材面也没磨光,凹凸不平,油漆刚干,乌沉沉的,一点儿光泽也没有。棺材倒是标准样式尺寸,长长地横在厅中央,头尾翘起。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替死去的安婷净身换衣裳,于是我又到后面烧了一锅热水,加些冷水,调到温热适中。接下来的工夫,是准备把安婷的尸体揩抹个干干净净,她的尸体已经冷凉了,噢不,形容贴切一点儿是早已僵硬了,且已泛了一层黑蓝之色。我脱下她身上外面罩着的白袍,可是白袍太窄,加上她腹部又隆起,所以不容易剥掉,因为安婷的手臂都已僵冻,要勉强扳起来才行。最后我去找了一把剪刀,将白袍前后齐中间剪开,才将两半白袍慢慢从她手上褪了下来。我卷起了袖子,便开始替安婷揩抹起来,先由她的脸孔抹起。很奇怪,毛巾覆在她眼部轻轻抹下,她那原本半睁的双目便完全合上了。接着毛巾揩到她嘴角处,瞬间,她那原本斜斜吐出唇边的半寸乌色舌尖,也缩回口里去。然后我又抹到她的手,那只仍紧握着我屋子的一串钥匙的手,但任凭我怎么揩怎么扳,她那五根手指依然纹丝不动地呈握拳状。我不觉泄气,猛抬眼,触及先前搁在一旁的利剪,也不假思索,用剪刀尖端去扳开她的手指,无效,把心一狠,利剪便朝她手腕处剪去,出乎意料地顺利。于是我把安婷那只仍紧握着一串钥匙的手掌,连掌带钥匙往窗外用力一抛,尚能听见钥匙在窗外半空响动的声音。至此,我一块心头大石开始放下,正想轻松地转身大踏步而去,才迈开两步,身后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噢!是安婷的声音,她在说:“你还没替我梳头折梳,叫我怎去见阎王呵?”转头处,但见安婷依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她已经合上的双眼恢复了原来那半睁着的样子,以及已经缩回口里的乌色半寸舌尖亦再吐出唇边,还有……她脸上有两行水渍,恐怕是眼泪吧。
我忘记我是怎样从梦里醒转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从梦里醒过来的。
与此同时,铃声大响,在暮色渐浓渐浸的光景,乍听,只觉有一股不祥的阴气围拢过来。
我抓起听筒,“喂!喂!”听筒的另一端,是一片死寂。
可是铃声仍在响着。
我这才醒觉是门铃响动。

开门,门外站着姐姐。
“噢!是你,阿姐。”
“我找了你整天,都不见你人影,打电话去会计公司又说你没上班,来了几趟又不见你回来,”姐姐瞧了我一下,“你是忙沈安婷的后事去了吧?”
“嗯。”
“尸体领了?运回乡去了?”
“领了,不过停放在殡仪馆,明天中午火葬。”
“为什么不是直接运回乡去落葬?”
“她老爸老妈的意思,是希望我用女婿的身份,给安婷开丧,别让她做个无主孤魂……”
我话还没讲完,姐姐已厉声打断:“你答应了?”
“嗯。”
“你疯了你!”姐姐大吼。
“有什么不妥?”其实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在乱着。
“当然是大大的不妥!”姐姐焦灼多过指责,“阿弟,沈安婷是你的旧女友,她现在上吊死了,你瞧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她老爸老妈料理她的身后事,这也是应该的。但帮人也要有个限度,有分寸才可以呀!”
“怎么没分寸?”我仍嘴硬,心底却抖痛。
“像沈安婷这么一个脾性,加上她又是这么个样子死去的,不消说鬼魂一定很猛的了,你又何苦去招惹她呢?搞不好,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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