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生存法则》第107章


衣架上的夏衣已换成了秋袍,荀玉卿取过一件披在身上,走出房间,这会儿时辰已晚,整个山庄空空荡荡的,月光盈盈,洒落在青石砖的地板上,好像一池透明清澈的水。
他忽然觉得有些孤独,深入骨髓的寒意不知不觉的蔓延上神经。
荀玉卿走了两步,也不管脏不脏,裹紧了袍子坐在了台阶上,一双长腿平展开来,越过三四个台阶,踩在了地面上。
这会儿谁来也好,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认不认识,都不妨事。
可即便无人,荀玉卿也已很习惯了,他低头瞧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忽然有些想哭,他忍不住想若是岁寒山找不到解药,若是他哪一日睡下去再醒不过来,若是……
面对生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很懦弱的,他一直认为忍受着孤独的自己已不畏惧许多事情了,可这会儿他才发现,活着虽然有些寂寞,可人毕竟还是活着,才能感觉到喜怒哀乐。
如果说单单只是生死,那倒也罢了,荀玉卿在心里头止不住想的是:若是我死了,若是我死了,岁栖白记住的是不是我呢?
这个念头虽然可笑,也有些荒唐,可却是荀玉卿在先前撒谎之后忍不住想的一件事,有些秘密在心里头藏久了,实在有些痛苦。他本就不是辛夷,只不过是意外进入了这具躯壳,要是活着时背个黑锅也就罢了,可是要是有个万一……万一解药拿不到,他真的哪一日一睡不起,岁栖白记着的却是自己编造出来的这个辛夷。
身后不知何时忽然涌起了热度,荀玉卿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岁栖白,你来了么?”
“嗯。”岁栖白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荀玉卿又问道:“岁伯父还是没有消息?”
“嗯。”
“岁栖白,怎么我每次……每次不太开心的时候,都会见到你呢?”荀玉卿低声道,“药已没有什么用处了,我这样睡下去,怕是活不久了。岁伯父现下还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我真死了,你答应,别忘了我成么?”
岁栖白脸色微白,柔声道:“你不会死的。”
“人总是要死的,我已死过一回,不是很怕,这样睡着死过去,比肠子流出来要不难受的多了。”荀玉卿心中一动,忽然仰头瞧了瞧月光,又把脸转过来对着岁栖白,低声道,“岁栖白,我与你道歉,我是骗你的,我不是辛夷。”
“嗯?”岁栖白哑然道,他瞧了瞧荀玉卿恬静的脸,沉吟片刻,低声道,“是么?那你是谁呢?”
荀玉卿讶异道:“你信我?”
“我自然信你的。”岁栖白轻轻抚了抚他的刘海,将他搂到怀中,颤声道,“我要你永永远远,骗我一辈子下去。”他的手有力而温暖,紧紧按着荀玉卿的头发,好似伤心无比。
荀玉卿喘了会气,勉强忍住鼻酸,轻声道:“好啦,你搂我这么紧,我怎么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呢?”
岁栖白便急忙放开手,荀玉卿却又道:“你别松开,我冷得很,夜这么凉,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岁栖白这才将他重搂回去,只是力道轻了许多,手也搭在了荀玉卿的腰上。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的确叫做荀玉卿,原先的长相,普普通通的,有一日……有伙盗贼进到我家中,我与他们搏斗,反倒被刺死,之后就进了辛夷的身体。”荀玉卿胸口不住起伏,他虽不知道岁栖白会不会听,会不会信,可这个秘密说出来,他心里头却畅快的多了,“我若是真死了,你不要记得辛夷,记得我,好么?”
岁栖白向来不信鬼神,但荀玉卿说出这件事来,他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怀疑,只是低声问荀玉卿他原来的情况,但凡能说的,荀玉卿也都说出来了,有些涉及现代不方便提的,他自然含糊带过。
但这么一番聊下来,岁栖白也七七八八大概知道荀玉卿原来的模样了。
其实若是借尸还魂,那许多事便能说得通了,玉卿与江湖上所说的辛夷性子截然不同,并非是以讹传讹,而是他们本就是两个人;玉卿曾与女子结下海誓山盟,可辛夷怎么可能喜欢女子……往昔点点滴滴,诸般念头便纷纷涌上心头。
“普天之下,我只喜欢玉卿一个,并不认识什么辛夷。”
岁栖白心中爱怜升起,他向来严苛自律,不善男女之事,这会儿心上人命在旦夕,只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再不去想什么规矩礼教,低头吻在荀玉卿左眼角处,忍不住哀声道:“玉卿,你好好的,好么?”
“好呀。”荀玉卿瞧着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柔声道,“我要骗你一辈子哩。”
第113章
之后的情况不见好转,反倒更加糟糕起来,荀玉卿虽是习武之人,却也一日比一日的更为虚弱下去。
这一日又再醒来; 岁栖白并不在他身旁; 房内燃着灯; 亮堂堂的,摆设格外富丽堂皇; 他便知道这已不是在岁寒山庄之中了。这事儿虽是头一次发生,却也不算稀奇,江湖中的事并不会因为荀玉卿的毒而终止; 来找岁栖白的人自然也不少。
有些事情简单些的,距离也不太远的,岁栖白总会在他醒来之前赶回来,想来这一次的事情不是太麻烦; 就是太遥远了。
药已经不起作用了; 岁寒山又全无消息,他们二人能够在一起多一会儿,都已是多出来的了。
看装潢,应当不是客栈,也许是哪位江湖侠士的家中。
衣架上有一整套的雪白衣裳,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荀玉卿迟钝的神经慢慢传来了饥饿的感觉,他慢腾腾的下了床榻,也不着急起身,待力气恢复过来,人也清醒了些许,这才去将衣服穿上,如瀑的长发垂落着,他这会儿倒也分不出精神打理。
荀玉卿推门出去,只见外头全然陌生,他不知道怎么走路,便足下轻点,落在了屋脊之上,却见得一重重屋脊上撒着月光,宅子颇大,一时半刻竟瞧不到头,半边皆都没在了黑影当中。
这户人家倒是有钱的很,只是如此一来,他也实在不知道厨房到底是在哪儿。
越涛君有些睡不着,他父亲已金盆洗手许多年,连带着从不让他参与江湖之中的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转过弯,心中也转过许多事来,最后忽然想到了重病的岁夫人。
岁夫人……
越涛君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心中仿佛忽然涌起了一种说不清楚的热流与颤抖。
虽说男子成亲并不多见,更别提是岁栖白这样的人物,可若是娶岁夫人这般的人物,自然……自然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月光忽然落在了越涛君的脸上,他看了看四下,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岁栖白所住的客房外来,岁栖白爱静,这处小院是格外给他们夫妇二人居住的。
“哎,年轻人。”
风中忽然传来个清清冷冷,又轻柔低哑的声音,越涛君循声望去,却一下子瞧得痴了。
浑圆的月色之下,一个白衣人亭亭站在屋脊上,乌黑的长发随着夜风飞舞,他好似乘着风,轻轻落下地面,月光照着他冰雪般苍白的脸颊,妩媚的双眸凝视着越涛君的面孔。
岁夫人……
越涛君曾数次幻想过他与中毒的岁夫人初次见面的模样,在他的心中,自然也是觉得这个美貌的男人虚弱可怜,好似一朵菟丝花般惹人怜爱,应当是体弱不胜衣,不必说武功了,怕是那双足,也不应当走太多路的。
可如今瞧来,却好似与他所以为的,全都不同。
“你知不知道岁栖白在哪儿?”荀玉卿看了看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暗道:怎么这年头谁都比岁栖白帅上一点,不过也不能这么想,这毕竟是个小白脸,最多讨点不懂事的小姑娘芳心,完全没有岁栖白长得刚毅硬朗,一看就是值得过日子的最佳人物。
他这心已偏到太平洋去了,却浑然不自知。
“知道。”越涛君咽了咽口水,他呆呆的瞧着荀玉卿的模样,忍不住道,“岁夫人,你好些了么?”
岁夫人?
荀玉卿神情有些古怪,不过他想来倒也清楚明白,定然是岁栖白说得,便也不太生气,暗道:往后换过主次来,难道人家要叫岁栖白荀夫人不成?
荀玉卿想起那个场景,不由得失笑,他本是冷若冰霜,这一笑却好似平添了许多风情,夜色浓暗,朦胧之中,便愈发像是妖精鬼魅,哪会有人生得这般美色。
越涛君不明原因,只当是荀玉卿听闻自己知道岁栖白的去处因而发笑,不由低下头去,心中泛起苦意来:他已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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