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令》第91章


沙桑嘴角一勾,乌龙飞速的在身前划了一圈,瞬间凝成一朵载满邪气的黑色剑花,擦着弯刀的转折处,弹在陆鸣的肩头。
他眼疾手快的把陆鸣拉到身前,反手扼住陆鸣的双手,坚硬的胸膛抵住他的脊背,将人死死锁在自己身前。目光透过缠斗在一起的正道子弟,肆无忌惮的望进江其琛的眼睛里。
而后,他成功的在那双眼中捕捉到一抹转瞬即逝的惊慌失措。
他扬起一边的嘴角,低头附在陆鸣的耳畔,音若鬼魅,一字一顿如洪钟般砸下一句话:“你是——霍、柏、舟。”
说完,沙桑感觉到怀里那人瞬间僵硬的身体。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江其琛凌乱着步伐向他们跑过来,示威般当着江其琛的面,俯身舔舐上陆鸣的耳廓。
潮湿的触感从耳畔上传来,陆鸣从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沙桑说出的那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撬开了他记忆的阀门。
陆鸣头痛欲裂,眼前有无数道场景在不停变换。他勉力一肘击向沙桑,甫一脱离钳制,他又直直的落入另一个怀抱。
熟悉的沉水香从鼻间传来,他伏在江其琛胸口处,听着他快如擂鼓的心跳。
江其琛周身浸满了滔天的怒气,他一手揽着陆鸣,另一手在掌间聚足了十分的力道。银链在他手腕上泛着白光,斩痕剑身上青蓝色的剑光盛气凌人。
一道凌冽至极的剑意,裹挟着浓烈的杀意如罡风般呼啸而过。沙桑执剑挡在身前,却仍然胸腹剧痛,被江其琛一剑刺穿胸口。
沙桑一口鲜血喷出,落在江其琛雪白的袖口上,宛若在那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红罗扶住沙桑的身子,抬手封住他周身几个大穴。
沙桑撑着红罗艰难的站在那里,两个人被一群紫卫团团护住,但他仍兀自笑着,一笑便有腥红不断冒出。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在江其琛怀里,陆鸣惨白着一张脸,头痛欲裂的样子,揶揄道:“江其琛,秘密被戳穿的感觉如何?难受吗?心痛吗?”
江其琛周身止不住的颤抖,他竭尽全力握紧双拳才忍住没冲上去将沙桑一掌拍死。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从牙关中蹦出几个字:“景止,带人拿下他。”
景止得了令,立马带人投入战局之中。
长虹剑破风而出,眼前灰白色身影闪过,周瑾瑜仗剑而立,正色道:“江家主,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江其琛略带感激的看了周瑾瑜一眼,一片混乱之中,影子杀手给江其琛和陆鸣开辟了一片净地。
江其琛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有些不敢看陆鸣,他揽住那人的肩头,低低唤了一句:“鸣儿?”
陆鸣沉浸在无休止的疼痛之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裂一般,无数道人影不停的从四面八方窜进他的脑海里。
他一手按着额角,不停的喘着粗气,另一手却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江其琛的袖口。他伏在江其琛胸口上,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似乎是隐忍到了极致。
大梦之境中那些令他恐惧的噩梦排山倒海般鱼贯而出,滔天巨浪迎头而下几乎将他淹没,那一道道模糊的影像,同那些被遗忘的过去诡异的重合起来,在眼前逐渐清晰。
刀光剑影、厉声尖叫、鲜血满堂。
陆鸣被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捂着嘴,死死地护在身下,女子颤着手将自己身上、脸上的鲜血不停的抹在他的身上,一张稚嫩的小脸登时被极腥的血气覆盖。
他听见自己喊了一声:“婶娘……”但软糯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被那只血红的手掌捂住口鼻。
然后,他被那女子抱着躲进一口枯井里。
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惨叫声不停的充斥在他耳边,还有那始终挥散不去的浓重的血腥味。
陆鸣浑身颤抖着从江其琛怀里抬起头,一向冷峻的脸上满是破碎,他眼眶酸涩微微发红,恰似那口干涸已久的枯井,没有半点水波。他抓着江其琛两臂上的衣袖,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颤声道:“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鹿鹿的身世终于揭开啦~
从这章开始到80章都在虐哇哇哇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破碎(2)
江其琛被那眼神看的心底一凉,全身都仿佛裹上了一层寒霜,稍微一动就能掉下成片成片的冰碴子。他有些僵硬的抬起胳膊,用一侧没有染血的衣袖轻轻地在陆鸣小巧的耳畔上擦拭着。
正在动作的手被人一把钳住,四五月份,天气都开始燥热起来,可陆鸣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那凉意顺着江其琛的指尖迅速流窜到他的四肢百骸,宛若一把冰锥悬而不落的在他头顶摇摇而晃。
陆鸣的手劲大的惊人,修剪的整齐的指甲死死地叩进江其琛手心里,没一会儿便有零星几点殷红从他掌心滑落。
江其琛的沉默像是无形的鞭笞,一下又一下打的陆鸣皮开肉绽,他强忍住那不停在脑海中翻涌的痛楚,执拗又认真的看着江其琛的眼睛,心里那些可怕的念头似火苗般腾然而上,灼的他体无完肤,稍微一动便连皮带骨的撕扯下来:“你说话啊……”
周围的打斗声不绝如缕,可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仿佛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江其琛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反手回握住陆鸣,沉声道:“他说的没错。”
说完这句话后,江其琛清楚地看到陆鸣那剧烈收缩的瞳孔,他不自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接着说:“你是霍柏舟,北陈家主霍流之的亲生儿子。”
陆鸣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被千军万马碾过一般,每根骨头都从缝隙里透着刺骨的疼。他脚底晃了晃,双手倏地松开来,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一步。
“北陈霍家”似是一个梦魇,咧着最锋利的獠牙,张牙舞爪的啃噬着陆鸣的血肉,以一种最直白惨烈的方式,告诉他,那些夜以继日重复不迭的噩梦,竟都是真实存在的,竟都是他切身经历过的苦痛。而他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活了这么多年,对一切一无所知。
陆鸣一手拦在身前,挡住江其琛要来扶他的手,眼波流转间似乎看到沙桑那张志在必得的笑脸。
“你一直都知道……”他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身子抖的如同肃秋的枫叶。他低声细语的说着,更像是喃喃自语。
江其琛垂下眼睫,挡住那一目悲怆的疼痛:“是。”
“你……”陆鸣顿了顿,感觉没完没了的头痛还没过去,右肩又开始灼热起来。饶是再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都只剩下这一个答案:“一直在利用我……”
江其琛合了合眼:“……是。”
他觉得自己的初衷无可辩驳——他的确第一眼见到陆鸣就知道他是霍家的遗孤,他甚至不止一次庆幸陆鸣在那场屠杀中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去了记忆。
有记忆的复仇工具远远没有一张白纸好调|教,在亲身经历了全家横死的惨祸之后,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但他一手练化出的刀却不会。这把刀只会一心一意的为他所用,听他调遣。
于是,他对陆鸣的身世缄口不言。
他给陆鸣换了名字,开启了他的另一种人生,让他变成自己手中最听话的杀人工具,练成一把冰冷的刀锋。然后,他亲手持着这把刀,为他、为自己报仇。
可谁曾想,仅仅一念之差,他竟也开始放不下陆鸣了。
一步错,步步错。弄得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局面。
陆鸣自顾自的点点头,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可更似是在自欺欺人。他一动,脑子里那团东西就翻天覆地的搅动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终于脱了力一般倒下,却死撑着扶住插进泥土中的弯刀,一如既往将背脊挺的笔直。
“别碰我!”陆鸣一声冷斥,江其琛那即将搭在他肩头的手堪堪停下,尴尬的悬在那里。
八岁前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在他脑海中掠过,他极力想还原自己的童年,可转来转去却只能拼凑出那个可怕的夜晚。
十二年来,他对江其琛甘之如饴,倾心相对。他将江其琛的话当做箴言,将他的血仇当做抱负。
他以自己的血肉铸成一把利刃,把自己埋进暗无天日的炼狱之中,到头来,竟是在替自己报仇。
陆鸣觉得自己又滑稽又可笑,哪怕此刻,他发了疯般的不愿承认,可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搜罗出有关那人的一切。
他像是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渴望着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抚慰和肯定。
右肩上的灼热愈演愈烈,陆鸣望向江其琛,漆黑的眸中没有半分神采,却还抱着最后的那一点希冀:“江其琛,我只最后问你一句……”陆鸣咬了咬牙,扶着刀柄的手收的铁紧。冷然的脸上冰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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