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令》第101章


“额……其琛兄也没吃饭吧,你这虾做的不错,多吃点哈。”
沐枫轻瞥着江其琛的神色,见他专心剥虾,理都不理自己,一时百无聊赖只好自己吃起饭来。
先前惊愕之余见着满桌佳肴,沐枫有些狼吞虎咽。其实他吃东西品相极佳,几乎是慢条斯理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等江其琛剥好了一盘虾推到他面前的时候,沐枫一碗饭刚吃了三分之一。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已经去了壳的虾,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其琛兄……这……这是何意啊……”
江其琛就着方才脏了的巾帕擦了擦手,淡声道:“吃吧,剥好了。”
“哦……”沐枫小心的打量着面前的虾子,叹道:“素来听闻中原人乐善好施,极重待客之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切身体会,当真是令人叹服……”
沐枫说着,夹起一只虾想放进江其琛的碗里,却发现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他顿了顿,转手直接把虾送到江其琛嘴边:“我听说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其琛兄也吃啊。”
江其琛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微动,低下头毫不犹豫的把虾子咬进嘴里。
见他把虾吃了,沐枫“嘿嘿”一笑,下意识的把蘸了汤汁的筷子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烧鸡,还没下嘴,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对了,其琛兄,你快派个人把多那接过来,她去给我买酒了,还不知道我在这儿呢。”
江其琛还没从沐枫舔筷子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听他说买酒登时警觉起来,眉梢微扬:“酒?你现在还喝酒么?”
“嗯?男人饮酒很稀奇么?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沐枫低眉思考片刻:“小酌怡情,这寒冬腊月的,喝杯酒好暖暖身子呀。”
江其琛看着眼前这人低眉浅笑的样子,心里一疼。
从前,即便是三九寒天,陆鸣也总是一身单衣来去匆匆。何曾像现在这样畏寒畏冷,出门片刻也乖乖的裹紧了狐裘,稍微刮点风就能把他吹跑的样子。
他到底是伤了他的里子……
见江其琛默不作声,只一脸戚哀的盯着自己看,沐枫疑惑道:“其琛兄?”
“好。”江其琛眸色一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去帮你找人。”
言毕,不待沐枫回应,江其琛便夺门而出。
木门开合,沐枫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碗筷交叠,发出一声脆响。
沐枫的目光从满桌精心准备的饭菜间逡巡而过,最终停留在那盘小心剥好的虾子上。
他的面色冷了下来,指尖轻颤,他记得,江其琛是对虾过敏的。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还愿(5)
屋子里炉火烧的正旺,沐枫侧卧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软毛毯子。他合着眼,却神思清明,了无睡意。
夜已经很深了。
房内依稀还能闻见江其琛身上残留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缠绵般的萦绕在沐枫的鼻息之间。
他面色阴冷的翻了个身,手搭在腕上连睡觉也不曾摘下的白玉护腕上。房内暖香四溢,可那片白玉依旧寒凉。指尖摩挲着护腕上雕刻的龙纹,一点一点细致的描绘着那里的纹路。
遥遥的,似有阵阵笛音传来,沐枫手指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寒光。
“阴魂不散。”
沐枫冷冷地低咒一声从榻上下来,外衣也没穿,直接披着狐裘便出了门。
刚推开门,他就差点被外面肆虐的寒风给吓退了,身上的毛孔登时就竖了起来。
沐枫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咬了咬牙,却觉得连抽气都掺着冷风,酸的他牙关直痛。
穿过长长的回廊,那笛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寒风料峭,从笛音中呼啸而过,似是呜咽一般,如泣如诉,悲凉婉转。
脚下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霜,长靴踏上,在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沐枫在廊柱下驻足,前方不远处的长亭里,坐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江其琛背对着他,狂风卷夹着他的衣衫和长发,玉色长笛横在嘴边,指尖微动,吹出一缕缕凄楚的音符,和着他身后拂动的竹叶,和着这呜咽的北风,宛若奏响了一曲悲歌。
他坐在那里,月光在身上落下点点霜华,恍若遗世独立,孤独又寂寥,心碎而神伤。
不消片刻,沐枫身上便盈了一层白霜,嵌进他白色的狐裘里,被浮光一映竟晶亮起来。
按着长笛的手一顿,凄绝的笛音戛然而止。
江其琛倏地转过身,层层叠叠的竹影之后站着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人,四目相接,那人微微一愣,转而朝他轻笑着走过来。
记忆的长河忽而声势浩大的涌动起来,在这寒风萧瑟的夜晚,沐枫信步走来的样子与大片火红的辛夷花交织在一起。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选择在那一天,刻薄又决绝的对陆鸣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江其琛的眸光暗了下来,周身仿佛浸满了深深地绝望。他迈开步子朝沐枫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凌迟。
五年前,他踏着满地寒霜亲口断绝了和陆鸣的所有可能,那是他们一切悲伤的开始。但他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今天,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其琛兄,你好有雅兴……额……”
沐枫被江其琛一把拽进怀里,温和的内力透过狐裘流进身体,顿时化开了他满身的白霜,暖着他冻的发冷的身子。
“其琛兄,其实你可以不用每次见我都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北域比较流行握手,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江其琛抱紧了他,答非所问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认床,睡不着。听见有人吹笛子就出来瞧瞧,原来是其琛兄……”沐枫从狐裘中探出手,推了推江其琛:“其琛兄,你先放开。”
江其琛依言松了手,后退半步瞥见他月光下稍显苍白的脸色,还有隐在狐裘下的里衣,面色一沉:“怎么穿着里衣就出来了,回房去。”
“哎,急什么,我又不冷。”沐枫越过他,兀自走到长亭里坐下,屁股刚一挨到冰凉的石凳子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琛兄,你过来。”
江其琛无奈的坐在沐枫身边,替他挡住从亭中穿过的凛风,正色道:“只坐一会儿。”
“好好好。”沐枫应着,抬手拍了拍江其琛的胳膊:“其琛兄,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武功高强不说,还做得一手好菜。这么大的赌坊你也治理的井井有条,还会吹笛子呐。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的就是你吧。”
江其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句话在中原多用来形容女子。”
“……”
“咳……那个什么,”沐枫尴尬的咳了一声:“其琛兄方才吹的什么曲子,可有名字?”
江其琛垂下眼睫,片刻犹豫之后轻声道:“……忘忧。”
“忘忧?唔……倒也十分贴切。这曲子我听着甚是好听,只是隐隐觉得这曲调有些悲切,给这院中夜景衬的颇有几分凄凉。不知其琛兄深夜在此吹笛,是有何忧要忘么?”
江其琛低眉看着手中的白玉笛,转而递给沐枫,再抬起头,目光悠远绵长。
“从前,我弄丢了一个人,现在,我想把他找回来。”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从灵魂深处而来的渴望。
沐枫接过长笛,顺着笛身至上而下缓缓抚过,微凉的触觉从指尖传来,最后落在笛子尾端刻着的一个字上——鸣。
指尖反复在那块摩挲,沐枫抬眼凝着江其琛。问道:“是这个笛子的主人?”
江其琛顿了顿,微点了下头。
白玉笛被沐枫轻轻地搁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嘴角含笑,声音却淡然无波:“其琛兄可知有个词叫做‘覆水难收’?”
江其琛侧目,对上沐枫不带半分情绪的眼睛。
“忘忧忘忧,既然是忧,何必要寻?”沐枫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一派悠然的样子:“其琛兄,我和你的旧人长的很像么?”
“你肯帮我,是不是因为把我当成他了?”
江其琛摇了摇头:“不是。”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沐枫开解道:“佛家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前尘往事既已成空,其琛兄还是早日勘破放下,方得如是自在啊。”
说完,沐枫又低低一笑:“其琛兄,抱歉抱歉,我自小养在佛门,耳濡目染的,真是改不掉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秃驴话,你别见怪啊。”
江其琛兀自站了起来,转身迎上凛冽的寒风,沉声道:“若得勘破,倒也不必自苦多年了。”
他背过身去,便放纵了满目的沉痛,烈风肆无忌惮的穿过他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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