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胥长卿》第15章


帷?br />
第18章 要离
两人饮酒直至黄昏,那人告别,孙长卿出来酒馆,见河中江中漂起许多河灯,才想起来,哦,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他寻了个岸边,在石头上坐下,看别人农家买了狗猪羊鱼四样荤食、酒以及饭,摆在桥上,将竹筷平摊于饭菜之间,低声诉接祭之言。
过中元是南方这些诸侯国的传统,他自己的国家没这个习俗。
吹着风,孙长卿一口口把自己的酒喝完,直至二更,方晃晃悠悠回了家。
他在军营里,从小练的酒量大,此次喝得不多,醉得刚好,处于神思清明的最佳状态。路上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窗子上有个伏案的黑色人影,便闲步走了过去。
“老伍。”孙长卿先扣了扣门。
无人应答。
估计是睡着了,两人到如今也是熟了,孙长卿稍等了一下便直接推门进去,果然见伍子胥伏在案上,桌上一灯如豆,旁边摆着摊开的一堆竹简。
孙长卿走过去,去看伍子胥的睡容,白发略凌乱,眉毛皱着,哪怕睡着了,都是不□□心的样子。
烛火映照着他的鼻子,投在鼻梁旁一点阴影,孙长卿看着,觉得那阴影漂亮极了。
孙长卿愈发地放低了呼吸,其实他平时也没认真看过伍子胥,但如今点点地仔细看,额头、额角、眉尾、眉头、眼皮……就发现,这个人是真会长,脸上的每一处,就仿佛是揣摩着他自己的心思长得,哪哪都正合心意,熨帖到了心底里。
孙长卿霍地直起身,别过眼光,他真是够了,以前喜欢地都是漂亮女人,现在看个男人也能看入迷了,虽然眼前这个长地是好看了点,那也还是个男的!
男的,跟他曾经在男闾里看到的那些小倌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倌年少青涩,清秀的近乎女子,但是伍子胥,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孙长卿走出书房,在院里转了两圈,觉得头脑又清醒了,回头淡定地看了看窗上的黑色人影,喊醒他吧,在桌子上睡一夜算什么事。
孙长卿重又回到书房,这回心平气和,却扫见伍子胥眉毛紧皱,满脸惶惶不安,这是做噩梦了?他刚要开口,便听见一声厉喝:“不许杀他们!”
不许杀他们。
伍子胥倏地坐起,满脸惧意,他急促喘息着,茫然地看了眼孙长卿,闭一闭眼睛,再睁目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
“没事吧?”孙长卿伸手去拿陶壶,触手生凉,想必里边的茶也凉透了,他稍一迟疑。伍子胥倒是不介意,伸手取过陶壶倒了茶,端起来喝了两口。
“没事,做了个噩梦。”
孙长卿不忍问他梦到了什么,劝他别的事:“你也早点回屋睡吧。老伍,你这样肯定会把身体累垮的,要不以后就白天忙,白天别忙了?”
伍子胥淡淡一笑:“别担心,其实我也习惯了,晚上安静,做事感觉还比白天快一点。”
“你……”孙长卿劝不动:“那以后晚上我跟你一块吧,刚好我要教专毅,吴国有许多事情我不知道,也得看书了解一下。”
伍子胥沉默了一下,温言道:“好。”
——
秋分时,齐国使者如期而至。
这次使者未到时,朝中就在传说,言这次来的齐国使者中有个武士名为椒丘欣,号称齐国第一武士,力大无穷,此次他在来吴国的路上遇见了一只水怪,他与水怪激斗三天三夜,最终杀死了那只水怪。
伍子胥有幸在朝堂上见到了这位勇士,下了朝之后,行人局的其他人在梅里最好的酒馆——悦来酒馆,设宴为齐国使者接风,伍子胥对那勇士有几分好奇,便也一同去了。
酒席喝到正酣处,自然要说到椒丘欣的英勇事迹,有人问正主:“椒丘欣,你真地在淮河渡口杀了一只水怪?”
椒丘欣傲然:“当然!”
人们一起哄道:“好汉子,来给我们讲讲吧!”
椒丘欣(xin)睨了一遍四周,“你们想听?”
“想啊!”
“那我就讲讲!”
他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掀袍子,横刀立马地坐在几案上,豪情万丈:“拿酒来!”
当即便有人端了酒送上去。
另有齐国使者悄悄对伍子胥道:“他今天酒后失态了,其实平日里是极耿直坦率的一个人,大概也是今天交到新朋友,心里边觉得开心。不过——”那人话锋一转,“其实椒丘欣他也有那个失态的本钱,您说他这身万夫不敌之勇,谁能比得上!”
伍子胥毫不在意他的言外之意,嘴边噙笑:“说得是,这等好豪爽汉子,真是罕见。”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人便止住了话头。大厅里,椒丘欣抄起酒坛,边喝边道:“老子这次来吴国,路上经过那淮河渡口,那管理渡口的津吏,说什么‘大人啊,你可千万不要让你的马在河边饮水啊,这河边有水怪啊。’奶奶的,那小子哭哭啼啼的,老子想干什么,谁能拦地住!”
一群人听他讲,椒丘欣继续道:“老子就偏偏要领着马去河边饮水!”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不言。
有人追问:“后来呢!”
椒丘欣不搭理,直到他喝得尽兴了,方道:“谁知道?真有水怪!从那河里窜出来,一口咬到了马喉咙上,咬死了我的马!”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愤怒,说着话,身子都在颤抖。
有人吁了口气,立马安慰道,“幸好!那水怪咬的是马,没咬你。”
椒丘欣破空大骂:“幸好个屁!咬我行,咬我的马就不行!”
那人噤声,椒丘气愤不已,一掌拍到几案上,“咔”的脆响,柳木的几案当即塌了,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众人目瞪口呆,椒丘骂了两声,然后换了几案。
椒丘欣怒道:“我的爱马,它一个水怪,凭什么能说吃就吃?!当时我就发誓要报仇!我拿起宝剑,冲到了水里,只是那水怪忒不好收拾,老子和它大战三天三夜,杀了上千个回合,才终于杀了它!”
众人久久无言,椒丘欣抱起一碗酒饮尽,醉醺醺地直起身叹道:“马啊马,你在天有灵,我给你报仇了!”
有人吞吞口水:“真勇士!我敬你一碗!”
“我也敬你!”
“真乃神人也,我也敬你!”
“哈哈!”椒丘欣放声大笑,一一和上前地人喝酒,来者不拒。身子摇晃,仍不忘指着自己的右眼嚷道:“你们看,这只眼睛就是它给我弄瞎的!”
椒丘欣醉了,其他使者心里跟明镜似的,然而这个时候不能扶也不能拦。这位勇士武力厉害,脾气更厉害,扫了他的兴,蛮性上来六亲不认。
一路走来,其他人早已领教多次。
这样的脾气,其实不太适合当使者,但奈何齐王就欣赏这个,齐王把他看作宝贝,也想要让别的王也看看他的第一勇士。
这时,喧哗之中,“桀桀”的冷笑声响起,声音尖锐如同秃鹫,突兀又刺耳。
椒丘欣向声音处看去,见是一个面容枯黑、身材矮小、体格单薄的男子,椒丘欣指着道:“笑什么?你这笑得忒难听了!”
矮小男子道:“我说那汉子,要是你护住了你的马,也没有瞎了那只眼,我算你勉强还是一个勇士。可是你的马死了,眼也瞎了,什么也没落着,那你哪来脸面在这吹嘘的?”
椒丘欣:“你说种再说一遍?!”
矮小男子:“我说你一个贪图众人的吹捧、苟活在世的懦夫,实在配不上勇士这两个字!”
椒丘欣一拳打在酒坛上,坛子应声而碎,碎片渣扎在他手上,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椒丘欣!”
其他使者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当即过去拦住他,与此同时,吴国一干使者也都围了上去。 玻璃渣嵌进手里,椒丘欣反而清醒了,他看了看那些齐国使者,又看了看围上去的吴国官员。
故意辱我,此仇必报。
但现在不好动手。
当着这些人的面,终是自己是使者,鲍牧和这个吴国大臣在这,定不会让自己说动手就动手。
念及于此,椒丘欣恨声道:“你如此辱我,此仇不能不报!你有没有胆子报上家门,我和你一对一决斗?!”
“有何不敢?!”
矮小男子一字一顿,“记住了,我名要离,家住黑池巷南边第三户,门前有棵槐树的就是。”
“好!”椒丘欣看了眼要离,转身大步离开。
剩下的人也都随之散去,伍子胥记住了这个人,他叫要离。
按照椒丘欣的性情,很快他就会上门去找要离。
最有可能的时间,是今天晚上。
第19章 殒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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