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第22章


而用手射出那一箭的楚云歌,后背一道刺目嫣红,一支长剑自肋下穿刺而来,随即被他反手一剑了结了。
苏易清在马队中迅速捕捉到他的轨迹,刀光一闪,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将楚云歌身侧一名黑甲人当头砍杀,顿时血水如雨。
“阿清,上马。”楚云歌声音浅淡,像雨,乱在风里。
话音未落,他已一跃而起,单手持剑,空着背门就将一名骑兵拦腰刺下马,在马背上一踢,催得马朝苏易清奔去。
苏易清下意识跨上那匹战马,正要驾马冲过去,忽见空中迎面而来一个白衣团子,当下一手挥出刀气,一手慌忙接住。
却是那眼睛紧闭,浑身发抖的楚云容。
楚云歌双手得空,在无边黑云中跳跃起伏,挥手就是一团血浪。
他长声笑道:“阿清,我只求你,把云容带走!”
苏易清顿时暴怒,一面催马回首,一面奋力拨开滔滔人浪,要往他身边冲去。
“楚云歌,你发什么疯!”
那片白色衣物在风中滑翔、翩飞,渐有血意。
“阿清!这是我的命,这是楚家的命!”声音骄傲、清贵,响彻了整片山坡。
这是他的,早已注定并且奔赴的一条,死路。
带着满心愤恨,如染血修罗,要在报仇的路上,挣扎不得回头。
他未来的路,因为那一夜血火,变成了永无止尽的生死难测。
这是他既定的命数,也是拼尽一身骄傲也要面对的,楚家的仇敌。
骑兵见两人分开,都不再刻意为难苏易清,纷纷朝楚云歌涌去。
苏易清冷汗浆出,在他要起身的刹那,一道暗器逆风而来,死死钉在了马背上。
马顿时嚎叫起来,发疯般往空地上跑去。
第二道暗器,轻羽灵光般斩断了他的缰绳。
马踏积雪,疾驰而去,身后,滔天烟尘。
在马蹄轰隆中,楚云歌狂笑一声,喝道:“大好头颅,谁来取之?”
第21章 第 21 章
马蹄下的积雪翻滚如碎,粒粒冻结的冰粒在震动中飞起、洒落,泛着晶莹的光。
旋即又有温热的血泼洒上去,在地上迅速蔓延,和雪缠在一起。
山间,万千树木起伏摇曳,月光如绸般从天飘荡,铺满了整个战场。
江南最好,有千种风情,月一簑,雪一烟。
如今——漫山铁蹄飒踏,刀锋霍霍卷平岗,风吹过地上伏尸,腥气蒸腾。
楚云歌单人一剑,直面战马黑甲。
月光落在他雪白长发上,柔软得像雾。
血水顺着手腕从箫管上一滴、一滴,即刻沉默在积雪中。
他看着冲锋而来的骑兵,猛地屈膝、飞跃,踩着战马头颅直刺骑兵眉心,头盔炸裂的瞬间,飞身上马。被扯下的尸体接连绊倒随后几匹马,一时形势大乱。
马匹在生人的驾驭下扭头昂首,楚云歌一扯缰绳,长剑在他手中如毒蛇游龙,与战甲交集出一片金玉碎裂之声。
长风入襟,他猛地长笑一声,悲昂入云霄。
情仇难解,恨难消,一笑当长歌。
四道刀锋如软绸般在笑声中急追而至。
楚云歌身形一扭,三面刀锋贴身而去,砍断座下马蹄。
马悲鸣一声,四蹄血涌如泉。
倒下的一瞬间,楚云歌飞身而起,手中玉箫飞甩而出,在空中旋折扭转,漾起一片青绿。
玉箫回转的瞬间,突地弹出剑刃,割在了第四个人的脖子间,血水瞬间窜起三尺之高。
一击逼退四人,他立在漫天风烟中,白色的衣摆,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银光。
第二道冲杀又已袭来。
后背的伤时刻灼烧着刺骨的痛,可这一分痛,在没有尽头的战斗中,才能时刻提醒他,自己是活着的。
他扬声拔剑,在战马中行动如风, “冬至风光拭雪月,霜刃剑气斩万天!”
离他最近的黑甲战士不管不顾那柄玉箫,嘶吼一声冲袭而来,一刀朝楚云歌劈去。
没有花俏与遮挡,只是不要命的一刀。
楚云歌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光,洒然一笑,竟拼着刀锋,弹剑朝对方刺去。
刀和剑,谁更烈?谁更快?
血光噗的一声,从楚云歌肩头溅出。
而他的剑,已然捅进了敌人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在剑尖上流淌,那人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在积雪中幽幽盯着楚云歌。
哪怕死了,也依旧是捕猎人的姿态。
楚云歌拔剑四顾,积雪在脚下翻滚,黑骑在四周汇聚。
无数毫无表情与波动的眼睛在黑甲中泛着冰冷血气。
江南行醉廿三载,一朝拔剑起,孰有纵横意?
黑夜是一把长刀,穿胸而过,只留下呼呼的风声,融化在骨血里。
苏易清掣马跑出数里,冷汗从脊骨上滴滴流淌,带着刺人的痒。
也是这样的夜里,曾有一只修长的手低扶在他的腕上,微凉。
“阿清啊……”
苏易清猛地顿住了马,回头看去,月光皎皎,积雪融融。
可山腰上,必定是铁骑冲杀成阵,烟尘翻搅如云。
苏易清心脏忽而扭成一团,他手腕一抖,深吸了一口气。
马背上的楚云容提裙下马,这时才解下萌在眼上的发带。
漆黑如琉璃珠的眼睛看着苏易清,她颤抖着笑了笑,向苏易清行了一礼。
“阿清哥哥,我的四哥,向来骄傲不服输。人人都说,他性子最是随和,可你看见了,他永远也不会低下头的,哪怕,哪怕他的面前,是一条根本回不了头的死路啊。”
一语至此,少女扬起了头,柔软的白色脖颈突兀在雪地中,无端让苏易清想到了另一个人。
在漫山大雪中,支零着一身骨头,哪怕浅笑如风,也终究不肯退却的楚云歌。
苏易清的眼睛迎着生冷风刀,亮得逼人。
白衣少女动作轻雅地往后退去,竭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柔和,“阿清哥哥,你放心,云容会保全自己的。可请你,请你把四哥带回来。”
苏易清在少女的眼神中,忽然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
人人尽说,江南好。
江南最好,有楚氏白衣,纵游翱翔。
在春水绿波中,带来了一整个高门子弟的清贵与优雅。
倘若江南失去了它的月辉与剑霜,失去了它的楚家风华,便是一整个天下的寂寞了。
他的手指无法自主地在刀柄上弹跳。
“阿清啊……”记忆中的一袭白衣在雪中持伞而来,满身清和。
也是梦中满楼箫声,清跃如雪,深沉甘美。
记忆混合着一身风尘与血气,冲荡着肺腑之内的激荡真气。他终于无法自持,一把拔出长刀。
刀如美人,美人如刀。
一声刀吟长啸不绝纵灌天地。
一抹糅蓝持刀而立满身华光。
他上马、回头。
背后的白衣姑娘高昂着头,奋力道:“倘若四哥不肯逃,那么你一定要问他,还记不记得大哥说了什么!”
夜深沉,如亘古。
铁蹄轰隆着,打碎了满山沉寂。
楚云歌紧紧握着剑,右臂已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微微的麻,顺着指尖蔓延到臂膀。
他行走在脱力倒下的边缘,长发上沾染了数点轻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白色的长袖长,开着大片火红的花。
积雪被马蹄踩碎,露出下面漆黑、坚硬的冻土。
前方的马倒下,后方的马接连而上,无数黑甲在黑夜中,隆隆、隆隆。
身后的骑兵扬刀而起的瞬间就被斩下手臂,夺下敌人武器的楚云歌侧身一避,将砍刀劈到右侧骑兵的马背上。
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习惯性,微微挑着眉。
染血白衣在无边兵声中,飘摇不定。起伏之间,血花四溅。
那袭沾染过无数暮春烟雨的白衣,迎击着铁马战甲,几欲燃烧成冲天火光。
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
未知肝胆向谁是,与君含笑看吴钩!
黑甲燕久策马伫立在远处观战,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一杆长弓。
黑色铁胎,银色弓弦,激射出一道雪白长箭。
那柄长箭在黑沉夜幕中分外醒目,直往楚云歌飞去。
楚云歌堪堪挡下当头一击,眼见长箭飞来,身后铁锤当胸灌击,当即转身挥剑,一击斩杀身后骑兵。
那道箭光,毫无意外洞穿他的手臂,带着欢呼扯下一块血肉。
如同一只脱力的大鸟坠落,倒地的瞬间,左侧一队骑兵忽地乱了。
青黑如云的马队,被一道蓝影生生撕扯开缝隙,撞击得七零八落。
那道蓝色身影,带着一道,美人初妆般明丽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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