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风月传》第15章


“所以他就设计扫除障碍?那也太过无耻!把一己之私推脱成老天不公,还说什么是别人欠他,根本是强词夺理!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血缘纠葛,终究也会想法子来毒害你。在他心里,根本只有他自己,从没有别人。”
裴秀卿看他恼怒,倒有一丝欣慰:“呵,你倒比我看的明白。不错,什么兄弟,什么父母,只不过是借口而已。我听他说了所有前因后果,真觉得世事荒唐,说不出的好笑。我告诉他,最后这句恐怕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要害我归根结底是因为嫉妒,兄弟不兄弟根本无关紧要。即便不是兄弟,他也会找其他理由。只不过事有巧合,他看见了那支玉笛,便趁机以此大做文章罢了。”
“这说法,他想必不肯承认。”
“他当然不承认,不过我也无所谓了。只是他想拿我娘与他母子的恩怨当做借口,如今却也是做不到了——因为有一件事,他还不知道。”
楚笑之好奇:“怎么说?”
“在我娘去世后我才知道,其实她跟那个男人生的那个孩子,早在出生后不久就已经夭折,我不过是她抱回来顶替那个夭儿的。我跟吴允棠根本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既不姓吴,也不姓裴,我连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手足。”
楚笑之这才明白他面上神情为何又讽刺又黯然。老天爷就像是存心戏弄人一般,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人轻易推下悬崖,但那些被冤枉的被错杀的,却永远都没有办法为自己平反。
楚笑之:“后来呢?”
“什么后来?”
“既然你已经问清当年受害的原由,那也不必再苦等蹉跎,总该为自己着想,早日跳出火坑才对。”
“在你心中,世上事都是这样简单吗?”裴秀卿摇摇头,动身准备朝外走,“故事已经说完了,劳烦尊驾也挪挪脚。天色不早,我再不动身,恐怕真的只能给那两人收尸了。”
楚笑之往他面前一站,挡住去路:“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
“你?”裴秀卿终是控制不住露出一丝哂笑,“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被发配到边关的军营的么?”
楚笑之摇头。
“我与那吴允棠对质后没多久,他启程回京,又过了半个多月,我投靠的那位提督大人便获罪抄家啦。提督府上下两百余口,发配的发配,入狱的入狱,连我这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都不能幸免。与那圣旨一同来的,还有一位从京城派来负责查抄的钦差大臣,你猜猜,他是谁?”
“吴允棠?”
裴秀卿笑:“呵,总算你还有几分明白。是啊,人家现在是淮阳王跟前的红人,回乡省亲的时候发现了提督大人横行乡里为祸一方,所以回京后秉公行事,直言无私,参了贪官一本。这下他抄没一方封疆,抄得家财万贯,奇珍无数,更是为皇上立了一个大功,等再回到京城,又会更加受到上头的重用。我这才明白过来,自他跃了龙门之后,我与他便有了云泥之别,别说什么扳倒他,恐怕我这一生都要被压在五指山下,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见楚笑之没有让路的意思,裴秀卿眼神愈发坚决:“即便后来我费尽千辛万苦从边疆逃回,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杨云帆又投身在朝中,处处受人制约。即便我想自救,别人又是否给过我机会,放我一条生路?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结束,免得再留在世间受人折辱?”
“非也!”
裴秀卿蹙眉:“什么意思?”
只听庙外晴空中传来一声啸响,打断二人对话。楚笑之回头,以手结环放在唇边,也回了一声又尖又响的唿哨,远处哨声回应,二者几番来回,似在遥相对答。
裴秀卿正疑惑不定,只见楚笑之回头,脸上神情已变。那成竹在胸的神态裴秀卿前夜曾依稀见过,如今在日光映衬下,更显得眼前人风姿焕然,英气勃发。
楚笑之昂首上扬,远眺青天,眼中睥睨万物,傲气非凡:“既然是天要压你,为何不索性翻了这天?”
裴秀卿的眼睛慢慢瞪大起来:“你是……你是说?”
楚笑之撇嘴一笑:“造反。”
16。
“我知道,世事万千难求处处公允,正因如此,顺应天命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谎言!难道人打一生下来就分定了贵贱,有的一世趾高气扬对人生杀予夺,有的就要甘心忍辱受尽欺压?为何受了委屈的必须自认倒霉,稍作反抗就要活该挨打?呵,我命由我,生死应在我手,这条命,要是自己不争,还有谁能帮你争?”
裴秀卿听得哑口无言,只是发觉自己一对上面前的目光,便被紧紧吸住再移不开眼。
错杂的马蹄声如同浪涛由远及近,裴秀卿以为那是耳间的嗡鸣,是因为方才所闻太过振聋发聩而产生的幻觉,直到……他看见楚笑之的眼神中展露出笑意,自信勃发,如同带着光芒。
“当你不敢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他的语声混杂在马蹄声中,清晰如故,“但只消踏出这一步,一切便都有可能。”
他伸手向他。裴秀卿如同魔怔一般,盯着对方的双眼,右手鬼使神差地搭上了那手掌。
楚笑之牵他走出庙门,二人并肩眺望那滚滚烟尘中隐现的人马。
卷云一般的奔马在领头者的呼啸下刹停,马儿矫健神骏,马上人更是高大壮硕。众人齐齐下马,齐齐行礼,端的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为首一人声如洪钟:“禀当家,昨夜飞鸽一到属下立即点将,现先锋五十人已到,听从当家调遣!”
楚笑之一一扫视过众人,最后拍拍为首之人肩膀:“起来吧,王犇,一路辛苦。”
那叫王犇的汉子神色坚毅,起身后瞥见了楚笑之身旁的裴秀卿,亦是不理不问,不为所动。倒是裴秀卿觉着他目光如刺,虽然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眼角的一道余光却扎得自己生疼。
楚笑之:“此次虽事出紧急,也不算全在计划之外。江北总兵现就在这春水镇上,身旁守备不多,我速领五十人突袭行刺,取其人头。你到十里外等信,如若事成,立即回去调兵直捣江北大营,烧其粮草,趁势拿下扬州。如若事败,就通知兄弟们再后撤十里退到曲水江后,筑好工事,预防江北来袭!可听清楚了?”
王犇垂手抱拳:“领命!”
裴秀卿到此才明白楚笑之的意图:“原来你的计划是去行刺?”
楚笑之点头:“援军已到,谅他插翅难飞。”
“这几十个人……就是全部援军?!”
“五十已经太多,信中只命点将三十。”楚笑之转头看王犇,眼带责备。
“属下见信上沾血,就猜您是否负伤,多带人来,也是以防万一。”王犇抬头,忧虑地瞟向楚笑之肩头。
“区区小伤而已,要是只我一人,凭那些废物的本事,还未必能沾我身。”
裴秀卿心虚:“是我连累了你,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千万不要冲动。”
“非也,此乃天赐良机。没有你,知府不会去借兵,总兵更不会贸然离营。”楚笑之宽慰他似的侧肩动了动,表情一派轻松,“说起来,还得多谢你歪打正着,助我们一网成擒。”
裴秀卿分明看见他的伤口又开始在渗血,皱眉:“别动了。”
“不疼。”楚笑之索性抡起胳膊来,似要以行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裴秀卿眉头更紧:“不疼也……别动了。”
“好。”楚笑之答应着,顺手将裴秀卿交给王犇,“此人与你同行,记住,无论刺杀成败,务必将他安全送至大营,少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王犇抱拳:“属下明白!”
裴秀卿惊觉:“你要赶我走?”
“放心,那两人我必定毫发无损地给你带回来,我楚笑之以性命保证,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我不是怕……”裴秀卿急,“你也别发这样的毒誓,不论为了谁。我是说,你的通缉令早就已经街知巷闻,现在镇上处处戒严,你方才不是没见到过。好好的街上忽然杀出这几十号人,难保不引人注意。要是这样大摇大摆地冲进去,你们,你们怕是到不了府衙就要身首异处了!”
楚笑之但笑不语。
裴秀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傻盯着我做什么,我是担心你非但救不出杨云帆和阿青,还……”
“还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楚笑之好整以暇,“你怕我会死么?”
裴秀卿:“我怕连累他们两条命和……后面这几十条命!”
楚笑之并不拆穿他,淡淡应道:“哦。”转头扬声:“兄弟们!有人小瞧咱们了!”
那五十个大汉齐齐抽刀,朝虚空中奋力一斩,同时发一声吼。裴秀卿只觉得仿佛身畔有狂狮咆哮,震天音浪伴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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