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云影》第91章


黄内官扶稳他,关切道:“陛下知道白少爷吃了苦头,此刻回府怕是还要再折腾一番,便命老奴带您回寝宫歇息。”
此刻已是深夜,白昸琇料想琪帝已然歇下,便摆手谢绝,“微臣卑微之身,岂敢如此僭越扰了陛下清静。”
黄内官笑道:“此刻陛下不再宫中,无妨。”
白昸琇闻言有些意外,“陛下为何深夜出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黄内官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陛下只交代老奴好生照料您,再没其他吩咐。”
白昸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想了想,问道:“今日可是秋猎之期?”
黄内官眼珠子一转,立马顺着他的话说道:“是了是了,您瞧老奴这记性,今日可不是秋猎么,陛下定是住在狩猎场里。”
秋猎之日有安营扎寨的惯例,白昸琇是知道的。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狩猎场会发生些什么。
“记住,秋猎的时候,一定要骑着它”——他想起虞云临走前说的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下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白昸琇心下大乱,慌乱的目光扫过四周,见天牢外正好栓着几匹官马,便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黄内官,抢过缰绳飞奔向狩猎场。
狩猎场马厩的守门人打盹中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边扶正官帽一边跑过去开门,刚要问来者何人,眼前一阵疾风扫过,还未看清就被掀翻在地。
白昸琇大步跨过那守门人冲进马厩,数十匹齐齐排列的马队中,一匹白驹格外醒目。他跑过去,在马身上细细寻找,最后终于在马鞍下找到一枚玉佩,枫形血色,可不正是虞云所赠的那枚玉佩,而玉佩上还挂着一卷白纸,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只写了三个字:“带我走”。
“云儿,云儿,”白昸琇只觉沉寂的心又恢复跳动,眼泪夺眶而出,两手握着纸条颤抖不已。
这时那守门的从外面跑进来,冲白昸琇喝道:“喂,你是什么人,敢……”
话未说完,白昸琇回头瞪了他一眼,那守门的看清来人,吓得立马噤声,呆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白昸琇不再理会他,把玉佩和纸条揣入怀中,解开白驹的缰绳策马飞出马厩。
风声渐渐逼近,很快,整座山头被官兵层层包围,琪帝一身戎装,屏退左右,持剑走到虞云面前。
虞云收回放空的目光,转头看向他,“陛下最终还是容不下小人。”
“从白昸琇把你放在心里那一刻起,朕便再也容不下你了。”
虞云问道:“白昸琇现在何处?”
“朕已下令特赦,此刻他应该在朕的寝宫里歇下了。”
虞云听了默不作声,似乎是在听什么,过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陛下这次又错了,白昸琇,他来找我了。”
琪帝听得糊涂,正要开口问,杨书荣突然跑上前禀报道:“陛下,白昸琇已在山脚下了。”
琪帝闻言大惊,一脸惊色地望向虞云,便见虞云正好笑地看着他,嘴角含着笃定的笑容。
显然,这一切都是虞云设计好的。
琪帝双手握成拳,几乎要咬碎牙根,“你以为他来了,朕就会放过你么?”
“陛下不怕白昸琇恨你吗?”
琪帝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觉的慌色,可很快又恢复狠绝,“朕不在乎。”
他退出几米,一声令下:“来人,给朕拿下!”
围在四周待命已久的侍卫立刻举起刀剑杀向虞云。
虞云早有准备,双刀摆出厮杀的招式,灵跃的身体在刀剑夹缝中游刃有余,手中双刀仿佛与他同为一体,所到之处凌厉无比,不过几下,第一拨杀上来的官兵尽皆倒在他脚下。
不容他喘气,第二拨人又杀了上来,比第一拨还要多出几倍。虞云渐渐感到有些吃力,饶是他刀法绝顶,以一敌百也没有绝对的胜算,时间拖得越久,只会越吃亏,在白昸琇来之前,他不能倒下!
他咬了咬牙,反手握住双刀扫开四周的官兵,趁后面的人顶上之前,脚下用力一蹬腾空而起,脚尖顶着众人的头颅直直飞向琪帝。
众人几乎还未看清,只觉头顶一抹暗色掠过,虞云的刀锋已经抵在琪帝喉口,不足一寸。
“都住手!”杨书荣大为惊慌,立马命手下住手。
琪帝低眼瞄了一下尽在喉口的刀锋,“虞云,你要弑君么!”
虞云已是杀红了眼,嗓音阴沉犹如鬼魅,“陛下该知,小人要的是什么。”
“若朕不允又如何?”
“那就休怪小人刀剑无眼,小人手下冤孽无数,不在乎多陛下一个。”
“杀了朕,你也走不出这里。”
虞云哼笑一声,道:“小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惧于此。”
就在此时,白昸琇终于出现在狩猎场,他在包围圈外下了马,拨开官兵就要冲进来,杨书荣立马下令扣下。
那些官兵本就不是白昸琇的对手,加之对白昸琇颇为忌惮,不敢动真格,不过几下功夫便被撂倒在地。
杨书荣眼见白昸琇就要冲上前,抢过一把弩*机朝白昸琇射了一箭,带起一道尖厉的风声。
白昸琇侧身躲了一下,几个官兵趁机上前按住他,白昸琇双手不及数拳,挣扎了几下,终是被摁在地上。
虞云紧张地望向白昸琇,极是揪心,他想到方才那一箭,仍是心有余悸,若那一箭射在白昸琇身上,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肉,他定要杨书荣挫骨扬灰!
琪帝对杨书荣使了个眼色,杨书荣点头会意,命弓箭手瞄准虞云,自己持弩*机对准白昸琇的心口,对虞云道:“虞云,把刀放下!”
白昸琇对他拼命摇头,“不要,云儿,不要放!”
虞云望着白昸琇,视线渐渐模糊。他知道,杨书荣未必敢射箭,琪帝也不会伤了白昸琇。然而,他无法拿白昸琇的性命做赌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杨书荣不小心松了弦,他都将悔恨终生。
“白昸琇,”虞云含泪的眼角弯成月牙,温柔地笑看白昸琇,“说好的,我死了,你就会原谅我。”
白昸琇听了他这话,心中大骇,不顾心口还顶着一支箭,卯足了劲要冲开钳制,“虞云,不许放下刀,我不许你放。你要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虞云无奈苦笑,清幽的嗓音里有几分埋怨和嗔怒,“你这人怎这般无赖,说过的话,怎能不作数。”
白昸琇冲他大声呼喊:“你不要放,只要你活着,我说的所有话,全由你作数。”
琪帝听他二人言语间情意深重,心中妒火更甚,脸色愈发难看。
杨书荣深谙揣测君心之意,不等琪帝发话,便把箭头抵在白昸琇胸前。
虞云失声惊呼:“住手!”
杨书荣阴冷道:“把刀放下,否则……”说着手指扣住扳机。
虞云的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两眼紧盯着他的手。
白昸琇几近哀求地望着虞云,“不要,求你,不要……”
虞云眸光悲恸,眼底泪光浮动,他戚然凝望白昸琇,目光哀切,道尽了留恋与不舍,握刀的五指无力松开。
刀声落地的瞬间,一声凄厉刺破长空。
“云儿——”
眼前的世界颠倒流转,唯有望向白昸琇的视线无法割舍半分,虞云看到白昸琇仿佛一只冲破牢笼的困兽,撕咬开所有挡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所有试图挡住他的人都被他撞飞,包括持箭的杨书荣,包括他忠心爱戴的琪帝。
白昸琇跌撞着飞扑过去,把虞云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云儿,云儿……”
除了已故的双亲,只有白昸琇唤虞云“云儿,”每当白昸琇这样唤他的时候,他黯淡冰冷的人生,才会看到一丝明亮,感受到一点温暖。他怎舍得,离开他一分一刻。
虞云努力睁开眼,伸手抚摸他满是泪水的脸颊,“白昸琇,我一直欠你一句话,今天终于可以说与你听。当初你问我,是否愿意跟你一起离开,我的答案始终未改。”
“我知道,我懂,云儿,我这就带你走,无论世事沧桑,江山轮回,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虞云挤出一抹笑容,摇头道:“可是我累了,再走不了了。”
白昸琇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没事,我背着你,”他的声音很轻柔,温柔地笑道:“我们去看江河山川,听渔舟唱晚,泛舟游湖,从此再无纷扰,自由自在,可好?”
“好,”虞云无神的眼瞳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是在憧憬,“我跟你走……”
白昸琇凝噎着低下头,脸颊紧紧贴着他,泣声道:“你再不要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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