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火烧一般,那满天的艳红分不清是火焰还是曼珠沙华,长街尽头,菩提树下,白衣少年似乎早已等在那里。
“你在等我?”林天珞讶然。
少年道:“我在等该等之人。”
“你能给我答案?”
少年微笑:“那要看你付不付得起代价?”
林天珞皱眉:“你想要什么?我身无长物,能给得起你的大概只有这条命了。”
少年摇头,指了指他的怀间:“我只要那本轮回册。”
林天珞抿唇,轮回册是冥王之物,他终究要还给顾嘉书的,可是与苏枕月的下落比起来……他咬了咬牙,将轮回册给了少年,无论如何,轮回册丢失的责任他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顾嘉书。
少年终于满意,说道:“忘川河的尽头居住着一名九天上贬谪下来的仙人,你去那里瞧一瞧,也许能找得到你要找的人。”
林天珞怔住:“你知道我要找何人?”
“我既然知道他的下落,自然也知道你要找何人,去吧。”少年冲他挥了一挥手,林天珞眼前便有雾气飘起,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而靠在菩提树下的少年修长的手指的拨开轮回册,不由得叹气:“还真是……天翻地覆啊。”
顾嘉书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言不发。
少年冥王叹道:“他这刷刷几笔下去,阳世不知有多少人无辜丧命,我这地府里又不知添了多少冤魂。”
“他划去的都是该死之人,武林之中没有了这些人,会平静许多,况且,当日是他们谋害了他和苏枕月,算不得冤魂。”顾嘉书道。
少年冥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自语道:“本王有时候觉得真是太过纵容你们了。”
顾嘉书勾了勾唇角:“可是冥王大人您并没有阻止,大概也是乐在其中。”
少年冥王:“……被你看出来了。”
***
林天珞沿着忘川的河畔焦急的在搜寻,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而忘川的尽头又在何处。可是无论花费多少时间,他都一定要继续找下去,终有一天,他会找到苏枕月。
便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林天珞一直走,一直走,任凭身后野鬼哭号,任凭曼珠沙华败了又开。
直到他看到了一片白色的情花。
久已未剧烈跳动的心脏忽然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那一刻,林天珞几乎要落下泪了。
你我失散许久,终有重逢——
林天珞朝着那片情花奔去,雪白的花瓣在风中纷飞起舞。
不会错的,情花只开在情天之巅上,这地府内除了苏枕月,不会有其他人还会这样痴情又眷恋的种下这一片情花。
原来这里已是忘川的尽头了么?
他真的已经走了好久。
林天珞湿润着眼眶看着情花丛中那一方低矮的小屋,停下了脚步。
久别重逢的希望像暖流一般淌过他的心间,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伐,唯恐惊扰这一片宁静。
合起的屋门已在眼前,林天珞伸出颤抖的双手,嘴唇紧抿成一条弧线,期待,害怕,紧张,种种情绪掠过他的心头,吱呀一声,他终是鼓起了勇气,猛地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屋内的男子被这一声惊扰,错愕的回过头来。只见他一身素白,长发束起,皮肤苍白,眼睛周围却覆着一条白绫。
“月,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这一刻的激动无以言表,林天珞反而变得无比平静,他想,他和苏枕月还有很多个以后,他的衷情,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诉说。
他朝着苏枕月走去,伸出手去,想要拥抱他,却被苏枕月敏锐的避开了。
林天珞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声线颤抖:“怎么了?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枕月朝他打着他看不懂的手势。
林天珞眼神乱颤,浑身发冷,抓住他的手:“你的声音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想听你的声音。”
苏枕月冲他摇了摇头。
林天珞伸手轻抚他面上的白绫,脸色惨白:“还有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事了?”他记得,当时苏枕月抱着他的时候眼中流出了血泪,后来被围攻之时他一直闭着眼睛。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林天珞痴痴的看着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苏枕月却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一句话,令他顿时如坠冰窟。
他写的是——你是谁?
林天珞一时之间怔住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枕月又抓住他的手,补充了一句——我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你是第一个。
林天珞反抓住他的手,有些激动:“月,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我们不过是……不过是才分别了很短的一段日子,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
面前的男子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蹙眉深思着,良久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林天珞大为打击。
苏枕月又在他掌心写道:“我知道了,你是不能轮回转世的孤魂野鬼。”
林天珞面色复杂的盯着自己的掌心,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不管你失去了多少东西,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离开。”
苏枕月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又写道:“我没有名字,月,是你给我的名字吗?”
“不,这个名字是你的父母给你取的,你姓苏,全名叫苏枕月,曾经是一名武林高手,后来你遭了别人的暗算,丢掉了性命,才会来到这地府之中。”
苏枕月摇头,写道:“可是我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林天珞一时答不上话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人就是苏枕月,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才会令他忘记这一切。
“你认识我?”苏枕月写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
“嗯。”林天珞毫不犹豫的点头,“你我不但相识,而且还有很深的关系,我……是你的爱人,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有苦有甜。月,这些事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苏枕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信了没有。
林天珞虽然心底有很多疑惑,但都比不上苏枕月此刻就在身旁的喜悦,他先将这些疑惑压了下去,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除了简单的床和桌椅,便再无别的装饰,倒是角落里放满了白色的情花,一盆又一盆,休整得非常好看。
林天珞轻声问:“这些花都是你种的吗?”
苏枕月点点头,拉住他的手,写道:“无事可做,便种花度日。”
“你可知这花的名字?”
苏枕月微笑,写了两个字——情花。他放开了林天珞,回身慢慢摸索着,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坛子,拍开泥封递到林天珞面前,顿时一股凛冽的酒香扑面而来。
林天珞反应了过来,问:“这是情花酿出的酒?”
苏枕月像是得到了赞赏的孩子,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激动的点点头,示意他尝一尝。
花神教的传言中若是以情花酿酒,饮酒之人便会爱上奉酒之人。林天珞的心底微微苦涩,将酒坛抱在怀中,咕噜噜的灌了好几大口。
传言还说情花之酒含有剧毒,若非真心相爱,入喉便是穿肠毒药。
苏枕月忽然抓住了他,似乎对他这种强灌的行为颇为不认同,冲他摇了摇头。
林天珞抹了一把脸上的不知是酒水还是眼泪,将坛子还给了他。
苏枕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天珞因着这个动作不由得呆了一呆。
之后苏枕月坐在床上,林天珞蹲坐在地上,脑袋枕着他的双腿,低声向他叙说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苏枕月一直面带着微笑,即便是听到两人的惨死之时,面上也未有任何触动。
他实在是太过温和了……
之后苏枕月便困了,躺在床上,听着林天珞为他唱歌,歌声悠悠,穿透了夜色。
林天珞起身,轻手轻脚的为他盖好被子,开门出去,只见满地的情花随着夜风摇曳。
林天珞走出了小屋,来到忘川之畔,看着浑浊的河水,久久都没有出声。
他静静的听着夜风哭号,明明是久别重逢,然而心中的喜悦早已冲淡,说不清到底失去了什么。
直到身后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温声开口道:“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林天珞没有回头,轻声道:“顾大哥,你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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